和妻子長談一番，不知不覺，已近傍晚。

    還算有點(diǎn)良心的宋九月婉拒了娟子“一炮抿恩仇”的提議，尋了個由頭，跑出來找閨女玩兒了。

    潘大平日里積威甚重，本就不喜女子，這所謂女兒又是個“孽種”，對她能有好臉色才怪了。

    晃兒一見父親，就怯生生的躲開，生怕被父親看見。但宅子就這么大，一個孩子，在宋九月有心尋找之下，自然是找得到的。

    “晃兒！”宋九月故意冷著臉，憋著笑，故作嚴(yán)肅的威逼著女兒?！安卦谀菢湎伦魃?！過來！”

    這一聲大喝，嚇得晃兒的身子都抖了抖。見實(shí)在逃不過，她怯生生的走過來，畏畏縮縮的模樣讓宋九月心疼不已：“孩兒見過爹爹！”

    宋九月的臉色一變，宛如滿庭寒霜忽地被春風(fēng)吹化，和藹的笑起來：“躲在那做什么，和嬸子們玩捉迷藏呢？”

    宋九月自以為笑得很和藹，但看在晃兒的眼里，卻覺得父親反常的表情分外可怕。家伙嘴一扁，想哭又不敢哭，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沒，沒有”

    “傻丫頭！”宋九月笑著摸摸閨女的頭，拉著她的手問著：“一個人有甚好玩的，怎么不去讓娘親教你念書？”

    說起來，娟子的父親，也就是潘大曾經(jīng)的老丈人，是鎮(zhèn)上的教書先生。娟子也算得上書香門第出身，不止識字，詩詞曲賦懂得比潘大這個大老粗還要多。

    晃兒一時忘了害怕，詫異的道：“可是，爹爹，之前是你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孩子一點(diǎn)用處都沒有”

    “爹爹那是騙你的，女孩子才更要??！”輕輕刮了刮晃兒的鼻子，宋九月笑著，心里卻將潘大罵了個狗血淋頭太封建，太腐朽了！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放屁！

    “哦，孩兒知道了。”被父親刮了刮鼻頭，晃兒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想要躲開，又懾于潘大的積威，不敢躲開，只得聲的答應(yīng)著。

    飯廳那邊飄來一陣香味，想必是酒菜已經(jīng)備好了。宋九月笑笑，張開胳膊把晃兒抱起來：“晚上想吃啥？爹讓你四叔給你做！”

    這是父親頭一次問自己想吃的東西，晃兒驚訝的不知所措，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晃兒晃兒想吃rou”

    看著丫頭可憐巴巴的樣子，宋九月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雖然生逢亂世，但看手下弟兄一個個精神抖索，老三又一副明顯營養(yǎng)過剩的模樣，這幫土匪的生活水平一定不錯。可身為大當(dāng)家的千金，晃兒卻連rou都不能常吃，真的是

    看看晃兒的可憐模樣，再想想自家的女孩兒們：泠雖然懂事，又愛學(xué)習(xí)，但一天到晚跟個孟葫蘆似的，一點(diǎn)不活潑，還跟個無底洞似的喝酸奶宋十七更不用說了，一副被寵壞的大姐樣子，平日里頤指氣使倒也罷了，前些日子竟然動手殺人！再說桃夭夭，真的是毫無作用，勉強(qiáng)算個吉祥物吧

    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桃夭夭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傻樣，宋九月親不自禁的微笑起來。

    父女倆走進(jìn)飯廳。老二老三正吆喝著手下們端酒端菜，老四不知去了哪，大概正在后廚看著。看見大哥進(jìn)來，眾人正想打招呼，卻又看到他懷里抱著孩子，驚訝的不知所措。

    “怎么就你倆？”宋九月挑挑眉毛，“老婆孩子呢？餓著呢？！”

    老二和老三面面相覷，忽地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昨日殺俘，二人心中皆有些壓抑。本以為大哥為求平步青云，會不擇手段，越來越?jīng)]有底線還好，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抱著娃的大哥，看起來更像是當(dāng)年那個讓自己死心塌地追隨的好漢了。

    “我這便去叫。”胖子嬉笑著，身手和體形極不相符，敏捷的跑出去了。

    宋九月也樂了，看著傻笑著的絡(luò)腮胡，打趣道：“傻笑什么，老二，你又困了？”

    “沒沒沒！沒困！”老二連忙說道，從昨天以來，老大就總是說自己困了，可自己明明不困啊！

    不一會兒，四個兄弟的妻兒也都來了。除了潘大，老二成家最早，有個三歲的男娃。老三前年結(jié)婚，至今未有子女。老四更不必說，看著冷酷，實(shí)則羞得跟個大閨女似的，一次老三擄來一個青樓女子，捆好了丟在老四房間里，這子竟坐懷不亂，通宵達(dá)旦，看了一宿的春秋。

    觥籌交錯，三杯兩盞下肚，原本沒上過桌的女眷們，也漸漸的放開了些，嘻嘻哈哈的拉起家常來。

    經(jīng)過宋九月持續(xù)許久的寵溺，晃兒終于不那么害怕父親了，樂呵呵的帶著弟弟滿院子玩兒去了。

    老二老三在劃拳，宋九月笑著看著二人，一旁的單身漢老四忽然笑笑，和他說道：“大哥，咱們弟兄，有多少年沒這么消消停停的坐下，好好喝頓酒了？”

    “記不清了?！彼尉旁?lián)u搖頭，夾了口菜，“生逢亂世，身不由己。如今天下已定，不管是誰做了皇帝，咱們兄弟好好的，就行了?！?/br>
    “大哥說得對！”老三似乎酒量不行，已經(jīng)有了醉意，搖頭晃腦的大喝道：“想當(dāng)初，咱們的隊(duì)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四個人，斧子菜刀！”

    “是啊，”老二感慨著，抿了口酒，笑著道：“咱兄弟四人，從一塊兒長大。本以為會務(wù)農(nóng)，或者從軍什么的，沒成想，跟著大哥，莫名其妙的當(dāng)土匪去了！”

    “抱歉抱歉，大哥我，自罰一杯！”說到這事兒，宋九月還真有些自責(zé)，笑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老四也不著急，見大哥喝完了酒，才假模假樣的勸道：“大哥，這有什么可道歉的，咱們兄弟，相互之間，誰不是肝膽相照，赴湯蹈火??！”

    一旁的娟子笑笑，舉起酒杯：“老四這話有里，弟弟們，嫂子敬你們一杯，大郎能有你們這幾個兄弟，真是他幾時修來的福分！”

    杯盞交錯，眾人飲樂。

    宋九月坐在椅子上，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著。

    亂七八糟的事情明日再說，今朝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別著急，明天正戲喝酒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