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揮拳
身上纏滿鎖鏈,宋九月的臉上滿是瘋癲而病態(tài)的笑,像是狂吠的鬣狗般,充滿兇殘和侵略的味道。 身周的陰氣濃郁得像是特效,陰氣的遮蔽中,一圈圈鎖鏈鏗鏘作響,整個人宛如被被黑燃燒放出的濃煙推出炮膛的十二磅炮彈。 勢如破竹,沖向神侯! 不知為何,神侯沒有躲閃,也沒有抵抗,任由宋九月撞在自己身上。兩人糾纏在一起,沖出去數(shù)米多,在院子的土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溝壑,直到神侯的頭顱撞在院墻上。 神侯身上數(shù)不清的紅繩緊張起來,像是一條條機敏的毒蛇,從各個陰狠刁鉆的角度,射向宋九月,想要將他戳得千瘡百孔。 但宋九月身后又揚起等量的鎖鏈,稀里嘩啦地響著,和一根根紅繩進行了一對一的親密接觸,糾纏的難舍難分。 至于兩個活人之間的互動,則簡單直白得多。 “哈哈哈!來吧!” 宋九月騎在神侯身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高傲女子,興奮地大笑著,嘴角有口水飛濺出來。 一拳! 纏著鎖鏈的拳頭重重落下,神侯無處躲閃,只能抬起手臂,匆匆招架。 一聲悶響,神侯面色一變,手腕上傳來鉆心的疼,繼而手臂無力的垂了下去。 骨頭被打斷了 兩拳! 沒了最后的格擋手段,鎖鏈裹挾著拳頭,長驅(qū)直入,快,準(zhǔn),很,砸在神侯的鼻梁上! 那副陪伴她很多年的眼鏡被砸扁,死死貼在鼻梁上,茶色的被打碎,碎片四處飛濺,只剩扭曲的鏡框還掛在臉上。 三拳! 宋九月的拳頭開始帶上一些弧度,重重?fù)舸蛟谏窈畹哪橆a上。巨大的沖擊力逼得她轉(zhuǎn)過頭去,鏡框、血沫、牙齒,一股腦地被打飛出去。 四拳! 拳頭、或是鎖鏈、或是二者交加形成的鐵錘,錘在神侯的眼眶上,發(fā)出骨骼碎裂的悶響。那雙火紅的眸子不得已而屈辱的閉上,再也看不見宋九月扭曲的臉和猙獰的笑取而代之的,則是視膜上沁出的眼珠漸漸洇開,將眼前的黑暗染成血紅。 五拳! 神侯的頭,被砸得陷進了泥土里。 六拳! 七拳! 拳! 數(shù)不清得拳頭,暴雨梨花似的傾瀉在神侯的臉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九月著了魔似的,持之以恒,堅持不懈的揮舞著拳頭,似乎永遠不知疲倦,也永遠不在乎神侯的生死,酣暢淋漓地打著,笑著。 在他背后,阿喵、小泠、雉雞、桃蓁蓁一顆顆腦袋小心翼翼地從破爛的門框里伸出來,看著這幅慘劇,面露不忍,卻無人敢上前勸阻。 “喵”阿喵猶豫不決地說著。 “我不去!”小泠回答得斬釘截鐵,“小泠,不敢!” 貓眼接著掃視,桃蓁蓁對上她的目光,立刻鵪鶉似的縮回去,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人家兩個單打獨斗,我等貿(mào)然相勸,豈是君子所為?!” 讓神侯幽姬倆王蛋使喚老子,還欠賬不還!揍!揍她丫的!狠狠地揍! 阿喵瞇起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觸到院子里的泥土,又立刻受驚似的縮了回來。 院子里的大地在顫動。 阿喵毫不懷疑,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去拉架,宋九月隨手一肘子就能把自己懟得半死。 “喵嗚”滿腹牢sao地抱怨著,阿喵卻只能縮在破破爛爛的房間里,提心吊膽的看著外面的凌虐。 宋九月仍然騎在神侯身上,對著已經(jīng)被砸進土地里的頭顱不斷揮拳,孜孜不倦。 神侯的四肢都已經(jīng)不再抽搐,身后的一條條紅繩像是xiele氣的皮球,萎靡不振地散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似乎死過去了一般。 “你為什么”中山裝的扣子沒有系上,就這么敞著懷,露出里面的襯衣,神侯倚在欄桿上,好奇地看著身邊的少女。 “為什么又欺負(fù)幽姬?”葉長溪輕笑著,側(cè)過臉來,長溪如淵的深邃眸子看向神侯,其中似乎有千言萬語。 神侯點點頭,很想知道其中的緣由“她畢竟是我的好姐妹?!?/br> “我知道。”葉長溪轉(zhuǎn)回頭去,彎腰伏在闌干上,看向遠方一望無垠的黃土?!八彩俏液芎玫慕忝?。” “她?!你?!”神侯驚叫著,愣了一秒,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你竟然說你把她當(dāng)姐妹?!哈哈哈哈咳咳,哈,你認(rèn)真的?” 葉長溪不笑了,俏麗的臉上有點氣惱“我不像認(rèn)真的?” “那你怎么還”神侯下意識的想要反駁。 “那我怎么還欺辱她,打罵她,萬般折辱她,凌虐她,宛如對待最卑賤的下人走狗,壓根沒把她當(dāng)人看”葉長溪直視著神侯火紅的雙瞳,似笑非笑,“你想問這個?” 神侯怔了下,尷尬地點了點頭。 她總覺得葉長溪不僅能聽到常人聽不見的風(fēng)吹草動,甚至能聽見人的心聲。 葉長溪笑笑,和神侯對視的雙眼里,忽然泛起一絲落寞,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這些姐妹里,你的雙眼,是看得最清楚的?!?/br>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和這事兒有什么關(guān)系,但神侯一直對于自己能看破陰陽生死的雙眼引以為傲,是以爽快的點點頭。 “那你就應(yīng)該能看得到,我”葉長溪臉上的笑意消散一空,轉(zhuǎn)過頭,再次看向黃土與荒漠,“我必須這么做?!?/br> “我必須這么欺辱她,或者說,必須欺辱什么人。” 葉長溪的話讓一向自詡聰慧無雙的神侯摸不著頭腦,她推了推圓框眼鏡,費解不已“為什么?為什么你必須這樣?” “因為我必須是一個刁蠻任性,瘋瘋癲癲,神經(jīng)質(zhì),愛折磨人,不講道理,欺男霸女魚rou百姓的大小姐!”葉長溪一股腦說了一大堆貶義詞,眸子里倒映著毫無生氣的荒原,“我必須是這樣那就必須折磨一些人?!?/br> “為什么?!”神侯穿著中山裝,打扮得像個進步女青年,但她仍然不懂其中緣由“你為什么一定要是那副討人厭的樣子?!?/br> 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笑,葉長溪再次轉(zhuǎn)回頭來,看著神侯的雙眼里,滿是自嘲,無奈,和絕望。 “在三哥心里,葉家永遠都要是宋家的狗,永遠都不能昂首挺胸,永遠都必須夾著尾巴。而我,就是那條尾巴?!鄙倥f著,神情間竟真流露出了絮媾身上都不曾有的敗犬似的卑賤,“葉長溪必須是個刁蠻任性,不講道理,惹人生厭的大小姐。她是葉家的軟肋,是葉家的恥辱,是葉家的拖油,是葉家公子引以為恥的、讓他抬不起頭來的meimei,是宋大當(dāng)家剛好能夠容忍的,葉家扎在自己心頭上的一根刺?!?/br> 恍惚間,神侯似乎明白了葉長溪的意思,卻并不認(rèn)同她的想法,下意識反駁著“可宋葉兩家明明親如一家!大當(dāng)家和二當(dāng)家明明情同手足!” “可他們畢竟不是手足,兩家也不是一家?!比~長溪笑著搖頭,“你們是宋家的金釵,不是葉家的,對嗎?而且,宋家的人,什么時候在意過手足?” 從來沒有。 宋家的壯年男丁一向稀少,不是因為生不出來,而是因為活不下去。 而當(dāng)葉長溪的哥哥和主人情同手足的時候,她就必須站出來,像是掉進老鼠屎里的一鍋湯,讓兩個男人不再那么情同手足。 這樣,被宋家引以為肱骨的葉家眾人才可以繼續(xù)存在下去。 神侯當(dāng)然知道這些。她眨眨眼,拍拍葉長溪的肩膀,唏噓不已“原來如此,卻是我錯怪你了?!?/br> “而且,我如此苛待幽姬,三哥在背后自然會給予她補償?!倍汩_神侯的手,葉長溪自顧自地說著,“我越折辱她,她得到的,就能越多所以啊,我真心把她當(dāng)姐妹,只是,呵呵,可能情緒不太明顯?!?/br> 神侯沉默不語,不知該如何搭話。 “別告訴她?!比~長溪對著神侯俏皮的眨眨眼,“幽姬如果知道了的話,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丹藥,典籍,甚至金釵她再也無法從宋家得到什么,甚至是” 點點頭,神侯知道她想說什么 “命。”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而她們這些人,就是宋家的芻狗。 沉默了半晌,葉長溪撩起鬢角的碎發(fā),看著星野下的無垠荒野,忽地說道“過些日子,我要去趟遠處。” “何處?” “不可知之處。”俏皮的笑著,看著神侯哭笑不得的樣子,葉長溪似乎很開心?!暗任一貋?,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囚龍鎖吧可不許藏私哦!” 神侯啞然失笑“當(dāng)然,絕不藏私?!?/br> 二人相顧無言,一起看向遠方,直至東方之間白。 那夜之后,葉長溪沒有食言。 許久之后,她回來了,要見識神侯的囚龍鎖。 神侯也沒有食言,卻不大情愿。 原來這個少女早就知道。 她笑著看著自己用鎖鏈刺穿她的胸口,笑得有些瘋癲,卻一如當(dāng)初,俏皮的對自己眨眨眼睛,似乎是在告誡自己。 “可不許藏私哦!” 當(dāng)然。 在主人看不到的地方,神侯和葉長溪對視著,笑著,舉起那粗壯的鎖鏈,毫不余力的刺進少女的胸膛。 “神侯一向重諾?!鄙窈顚χ~長溪點點頭,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噓!”葉長溪豎起食指,不許神侯再哭。她抬起手,想要幫神侯抹掉臉上的淚珠,可未走幾步,鎖鏈卻已經(jīng)到了盡頭。 臉上是瘋癲的笑,葉長溪伸長了手,卻終究碰不到神侯的臉。 主人在叫她了。神侯擦掉眼淚,對著葉長溪最后點了一次頭,轉(zhuǎn)身離開這陰暗的密室。 直至千斤石閘落下,身后仍然是葉長溪的銀鈴似的笑聲。 但那日之后,神侯再不曾見過那張瘋癲而可愛的臉。 大地的震動漸漸息止。 宋九月似乎打累了,停下拳頭,扭了扭肩膀。 “喂?!彼焉窈畹念^從泥土中揪了出來,拍拍那張已經(jīng)血rou模糊的臉“別裝死了!說!葉長溪呢?!” 神侯沒有回答,甚至連呼吸都沒有。 “說??!”被無視的宋九月有些氣惱,俯下身子,趴在神侯臉前大吼著,口水噴在她的臉上,“葉長溪在哪兒?!再不說的話,我就打死你哦!打死!” 被噴了一臉口水,神侯還當(dāng)真咳嗽起來,口中咳出不少血沫,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么。 “哈?”宋九月一臉懵逼,側(cè)過臉,耳朵貼在神侯嘴邊,催促著“大點聲,沒吃飯?。 ?/br> 浮腫的嘴唇蠕動著,神侯艱難地說著什么,宋九月艱難地聽著。 “你別想找到她?!?/br> 她說。 “你們宋家,欠她的,欠我的,欠我們的” “數(shù)都數(shù)不清?!?/br> “你們別想再得到她” “我縱使死,也決不讓你們得到她” 終于聽清了神侯的話,宋九月抬起頭,看著這張腫的不像話的臉,嘆了口氣。 “有理有據(jù),讓人信服。”宋九月拍拍神侯的肩膀,手上的鎖鏈嘩啦嘩啦地想,“所以,你的中心思想就是談崩了唄?” 神侯點點頭天知道脖子都快被打斷的她是怎么點的頭。 聳聳肩,宋九月高高舉起拳頭,一截鎖鏈從拳頭上垂了下來。 “沒事兒!”宋九月笑著,態(tài)度很好,“買賣不成仁義在,實在不行,我自己找也成,不為難你。侯爺畢竟和宋家同舟共濟一場,九月這便送您上路!” 拳頭猛地落下,破空聲中,還夾著宋九月慷慨激昂的高喊“侯爺千古?。?!” “啪!” 拳頭打中了。 但并沒有宋九月期待中顱骨迸裂腦漿四射的動人音效。 宋九月有點兒納悶兒,低頭看去。 接住自己拳頭的,并不是預(yù)料之中神侯的臉。 而是她那只應(yīng)該早已被自己打斷的手。 “九月少爺?!?/br> 宋九月魁梧身材的陰影下,神侯擠出一個笑,說話的當(dāng)間兒,臉上的浮腫和瘀血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消散著。 不一會兒,消腫的眼眶中,又重新露出神侯那雙火紅的眸子。其中燃著熊熊烈火,焚燒著不知為何的情緒,直視著宋九月的雙眼,目光灼人 “您就算踩著我的尸體,也絕對絕對” “絕對不能把葉長溪從我身邊帶走?。?!”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