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只手,城破
沐劍屏微有些疑惑,她還從未見過蕭哥哥如此失態(tài)的模樣,憶起初見之時,蕭哥哥談笑風(fēng)生,敏銳猜出她隱藏的身份,更出言‘調(diào)戲’她,那時的她不僅沒惱怒,反而十分歡喜。 再見之時,卻已換了個地方,蕭哥哥上京斬殺鰲拜,遇見沐王府一行人欲要刺殺韃子皇帝。 那時的蕭哥哥便說出皇宮守衛(wèi)森嚴,光憑沐王府幾人就像刺殺皇帝,簡直是做夢,其實真正的意思是為了保護她,最后雖然沒有打消沐王府眾人的想法,但蕭哥哥三兩招敗盡沐王府一眾高手,意氣風(fēng)發(fā)之姿讓人怦然心動。 隨后沐王府眾人果然失敗,蕭哥哥斬殺鰲拜,受了傷勢,仍舊強勢救走眾人。 鰲拜死去,更有人欲行刺殺圣上之事,京城震動,兩方也不得不暫且逃遁,未免她出現(xiàn)不測,她哥哥將她托付給蕭諳,之后沐劍屏便跟隨南下。 這些日子相處,蕭諳的風(fēng)采深入人心,前幾日發(fā)現(xiàn)蕭諳是無根之人,她不小心吐出心里話,現(xiàn)在想想還是滿臉通紅,不過幸好蕭哥哥又長了出來,不然……她該怎么辦? 沐劍屏微微一笑,不用怎么辦,一直陪蕭哥哥也挺好。 而今見蕭諳面容驚變,沐劍屏擔(dān)心道:“蕭哥哥,怎么了?” 蕭諳微現(xiàn)冷汗:“總部,福州!” 李西來道:“臺灣!” 兩人四目相對,李西來眼中多是了然,而蕭諳則是頗為駭然,沐劍屏點點頭:“福州和臺灣相隔很近?!?/br> “何止是近?一來一回半天都不用?!崩钗鱽淼?。 福州與臺灣隔海相望,兩方都是臨海,并不會缺少船只,一旦李九溪得逞,臺灣的鄭王府大可驅(qū)兵而來,那時天地會總部非輕易拿的下來。 “嘯劫,速回!”蕭諳帶著三分急切。 袁嘯劫聽出那絲急迫,全力鞭打馬匹,馬車速度一時更快,跟隨的天地會眾人見此,亦是心中暗驚,驅(qū)馬急追。 下午趕回福州城下,城門已經(jīng)緊緊閉合,四丈高的城墻上并無人跡,城內(nèi)也沒有人聲傳出,好似所有人都消失。 蕭諳遙遙一望,環(huán)顧眾人,郭騅下馬單膝跪地:“總舵主,屬下罪該萬死,誤聽小人之計策?!?/br> 一眾天地會精銳齊刷刷下馬,俱都面露羞慚,齊聲言罪。 蕭諳搖搖頭:“起來吧,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惫K心頭一顫,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那換個時候呢? 郭騅連道:“總舵主,請讓屬下戴罪立功?!?/br> 蕭諳道:“一無云梯,談何入城,況且寥寥百人……”那百余精銳面面相覷,無計可施。 蕭諳忽而仔細盯著那四丈來高的城墻,嘴唇微動,眼中卻有光芒閃爍?!澳銈兂龀嵌嗑昧??” 郭騅道:“晌午出城,距今兩個時辰不到?!?/br> 蕭諳點點頭,時間尚短,鄭王府的人應(yīng)該沒那么快來,這也可以解釋城墻為何無人,畢竟總部之人多是天地會兄弟,沒有真正的證據(jù)之前,不可能對他不利,何況李九溪哪里來的證據(jù)? 或許現(xiàn)在福州城內(nèi)里極為空虛,他若是見城墻而退,等暮色出現(xiàn)之時,鄭王府兵馬趕到,那就徹底沒有把握。 “爾等,于此候我?!笔捴O揚身一踏,大步上前。 郭騅大驚道:“總舵主,萬萬不可?!?/br> 蕭諳微笑不語,沐劍屏上前拉住他手:“蕭哥哥,你別去?!?/br> 蕭諳柔和一笑:“小屏,我可曾讓你失望過?”沐劍屏搖搖頭。 “那就對了,相信我。” 沐劍屏擔(dān)憂之色分毫不減,蕭諳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袁嘯劫開口道:“阿哥!” 蕭諳道:“嘯劫?” 袁嘯劫頗為黯然,他和蕭諳幾番出生入死,彼此間眼神示意便已明了。 他會拖蕭諳的后腿,蕭諳無法護持住他,是因為他的實力不足,現(xiàn)在連和阿哥一起奮戰(zhàn)的能力都沒有。 但阿哥不讓他同去,并非是因為拖后腿,而是不希望他受傷,袁嘯劫自責(zé)之余,心中滋味頗為難明。 李西來笑道:“老蕭,我助你一臂之力?!?/br> 一語既出,不明所以的天地會眾人為之側(cè)目,這位柔弱的美少年,難道不怕死? 說到不怕死,他們自然也不是太拍,但沒有一點作用就死,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郭騅道:“小兄弟,總舵主武功蓋世,才敢說去城下探得虛實,你年紀輕輕,還是要多多珍惜性命,總舵主,這位小兄弟應(yīng)該也是您朋友,您且勸勸他?!?/br> 蕭諳搖頭不答,只道:“多謝?!笔捴O鄭重一躬。 郭騅瞠目結(jié)舌,不由牙關(guān)打架。“總舵主,您……” 心底忽而冒出一個不可能的想法,這位少年,莫非是不弱于總舵主的高手? 不然焉何當(dāng)?shù)闷鹂偠嬷鞔硕Y,郭騅余光一掃,更看到李西來坦然受之,絲毫沒有覺得不自在。 郭騅訥訥難言,心中猜測萬分,可并不需要他尋找答案,蕭諳李西來兩人已并肩走出。 兩人一步步行進,距離那城墻越發(fā)接近,但那上面依舊毫無人影,似乎真是內(nèi)里已亂,李九溪自顧不暇。 尚有數(shù)十丈距離,猛聽一聲機括震鳴,一塊磨盤大小的石頭裹挾千鈞之力,直朝兩人砸來。 城頭呼聲四起,瞬間密布人影,那是蕭諳以為不會與他為敵天地會中人,他們神色木然,好似做著不愿之事。 那李九溪立在城墻,呼喝道:“轟殺蕭諳,必保眾位吃香喝辣,家中兒女父母,同樣平平安安?!?/br> 原來這些人,都是受到李九溪的脅迫,天地會總部中武藝高強的精銳一去大半,剩余的精銳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俱被制服,而其他的普通會眾,無不是父母兒女在李九溪手中,不得不從。 此刻那城墻上,滾水滾油悉數(shù)完備,數(shù)架投石機亦在裝填,李九溪已是未雨綢繆,做了守城之勢,他已經(jīng)報信,只需等待鄭王府兵馬皆來,那時候這福州總部將牢如鐵桶,天地會莫能攻破,以此為基,釘下毒牙,天地會受到掣肘,滿清韃子也不會坐視不理,到時蕭諳腹背受敵,天地會恐有一蹶不振之勢。 李九溪眼中精光閃爍,本以為蕭諳會驅(qū)使天地會精銳攻城,沒想到居然以身犯險,真是超乎預(yù)料。 畢竟在他想象中,蕭諳并非魯莽之人,而不論如何,只需擊殺蕭諳,天地會群龍無首,敗亡的日子將會更快。 略掃一眼與蕭諳并肩的李西來,李九溪便不多加注意,他一眨不眨盯著那襲向兩人的巨石,希望一擊建功。 巨石已至,攜帶呼嘯烈風(fēng),吹得兩人須發(fā)皆亂,耳膜受著風(fēng)壓,聽力似乎也受到影響。 那圓滾的石頭并無菱角,故以當(dāng)砸中之時,必然是一塊好看的rou餅。 然而兩人面上并無懼色,此情此景,李九溪心中暗思,嘗聞蕭諳神功蓋世,莫非能擋住這千鈞之石? 后方天地會精銳不知何時已然出現(xiàn),見蕭諳兩人受巨石襲擊,袁嘯劫已是忍不住急沖上前,不過他動作立頓。 只見蕭諳雙手虛抱,那巨石砸入他懷中,蕭諳身形跟著暴退,腳跟受力,青布鞋在地上拉出長長一條溝壑。 “阿哥!”袁嘯劫的聲音中頗有些慌亂,沐劍屏也跑到他身邊,喃喃自語道:“蕭哥哥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李九溪眼中大喜,蕭諳居然不閃不避,看來是巨石的速度太快,縱然蕭諳武功蓋世,正面受到這種攻擊,不死也要重傷。 可沒等李九溪回味心中之喜,他忽而看到蕭諳暴退之時,那面上的淡淡。 “稍微有點重。”退后三丈,蕭諳的身子像是與大地連成一體,再不后退一絲。 而他懷中的大石經(jīng)過卸力,早沒有那千鈞的力道,蕭諳隨手一扔,大石‘砰’一聲穩(wěn)穩(wěn)落地,不搖不晃。 “總舵主神功蓋世!”郭騅扯直了脖子吼道,得到他的領(lǐng)頭,那數(shù)百精銳齊聲大吼,聲音震震,頗有席卷之勢。 “太好了!”沐劍屏欣悅一笑,袁嘯劫同樣長長出了口氣。 蕭諳回頭道:“你們別過來?!痹瑖[劫點頭應(yīng)著,卻不知聽沒聽進。 沐劍屏咬住唇瓣,兩手緊緊攥著,她心里的緊張程度,或許比袁嘯劫更甚,因為袁嘯劫也許能趕上去幫忙,而她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著急。 “這……”李九溪面色微沉,蕭諳果然沒那么好殺,不過他面上的輕松一定是偽裝! 人力能擋投石車?他聞所未聞,恐怕是蕭諳為了面子,只是在強撐,現(xiàn)在真實情況,內(nèi)臟定然受了重傷! 心中如是想著,但一縷慌亂不經(jīng)意生出,李九溪為了掩蓋這慌亂,喝道:“再投!弓箭手準(zhǔn)備!” 又是一顆大石襲來,但這一次似乎是歪了,它的目標(biāo)變成李西來,李九溪氣急敗壞道:“誰投的?殺蕭諳!” 李西來抬頭一望,目光似乎越過那落下的大石,望向城墻上不情愿拉開弓的弓箭手,忽然燦然一笑。 他本能躲開,只要他愿意,笨重的投石機投出的石頭不可能擊中他,但他平平一手握拳伸出。 “他要干什么?”袁嘯劫不得其解。他能一拳擊碎那石頭?就連阿哥都只是卸力,他憑什么? 袁嘯劫的疑惑很快得到解決,身旁沐劍屏捂著嘴巴,好似見到不可思議的事情,方才一雙rou拳與巨石相撞,巨石頓時四分五裂,而更讓人訝異的是李西來的身形居然紋絲不動。 他是大地之子嗎? 方才懷疑李西來的郭騅,心中驚愕無以復(fù)加,他僵硬轉(zhuǎn)頭,只看到天地會精銳與他一般無二的面色。 “真是個怪胎!”郭騅咂咂嘴,分不清楚那唾液里是什么味道,他的話也并不是罵李西來,而是實在太過驚愕。 蕭諳早有所料,但仍自驚異,要他紋絲不動擊碎那石頭,恐怕非得受傷不可,反觀李西來,氣息平穩(wěn),好似碾碎一塊豆腐渣,拳頭分毫不損,油皮都不破,心中生出幾絲對勁力的羨慕,贊嘆道:“李兄弟,好功夫?!?/br> 李西來揮揮拳頭,一直以來依靠烏絕墨缺,沒成想近身而戰(zhàn),頗是酣暢,報以一笑:“勁力如是,無堅不摧?!?/br> 李西來斜眼一瞥城墻上的弓箭手,抖了抖身子:“我可不想被射爛了衣服?!?/br> 蕭諳灑然一笑:“我也不想躲來躲去像只老鼠?!?/br> “同去!”“大善!”兩人挽手一笑,立時分開,李西來勁力運至,腳步如風(fēng),蕭諳內(nèi)力生出,身形如鶴。 李九溪目光不知何時已變,原來不僅是蕭諳這個怪胎,還有另一個表面上看去更加強悍的大怪胎,那心中所謂的喜意盡皆化作悚然,驚惶下令。“快射!” 兩人人力至此,眾人觀之無不心中敬服,只有稀稀拉拉幾人射出箭矢,還是因為沉浸于兩人之威,被李九溪這么大聲一嚇,手里面發(fā)軟才出得一箭。 不然恐怕李九溪只是放了個大響屁,完全不會有回應(yīng)。 眨眼間兩人接近數(shù)丈,即將抵達墻根,李九溪本對福州城墻頗為自信,自認滾油滾水足以抵擋不下千人的攻勢,但見過方才一幕,他不信這三丈的高的城墻,能擋住這兩個怪胎。 顫聲道:“父母妻兒都不顧及了嗎?” 聽他此言,城墻上的天地會眾人不由面露掙扎,蕭諳自是察覺,身形頓止,長身喝道:“天地會總舵主在此!” 但聞清朗之音響徹整片城墻,那后方的天地會精銳胸中之氣不吐不快:“蕭總舵主親至,爾等還不速速投來!” “若敢投降,我一聲令下,爾等……”李九溪聲音不由低下幾分,他知道,大局已定。 蕭諳倏地抬頭,仰視那城墻上天地會眾人,與其目光相觸,無不是羞慚低下頭,蕭諳觀得片刻,鼓足內(nèi)力,清朗之音壓過一切喧囂,清晰傳入福州城內(nèi)。“李九溪意欲分割我天地會,依我天地會幫規(guī),當(dāng)處以極刑,但各位兄弟家人受其脅迫,不得不聽其之命,罪不在諸位兄弟之身,蕭諳絕無追究之心。” 一番話說話,李九溪面色煞白,而那城墻上的眾人,早已經(jīng)悄悄放下兵器,面上再無半分戰(zhàn)意。 “至于脅迫天地會兄弟家人的各位,蕭諳相信你們也是有一顆報國之心,但受到李九溪的蠱惑,人生在世,孰能無錯?浪子回頭,為時不晚,蕭諳同樣既往不咎,奉勸爾等即刻止錯,若傷了蕭諳兄弟家人,嚴懲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