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他的名字在第二行,駱飛白三個字,被練云深死死壓在下面,一連三年,從無改變。 練云深的靈根比他好上一點,悟性比他高上一點,修煉速度也比他快上一點,這一點點加起來,駱飛白便永遠贏不了練云深。 真的贏不了么? 晨風(fēng)吹鼓起駱飛白的衣袖,還是說,是他自己都失去了再挑戰(zhàn)練云深的勇氣? 如果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贏,那么他怎么能做到? “那是誰?”少女如黃鸝一樣清脆婉轉(zhuǎn)的嗓音在他身后響起。 “是駱師兄,就是每一次都排試劍榜第二位的駱飛白,駱師兄?!庇腥碎_口解釋道,后半句話特意壓低了聲音。 “第二啊...”少女有些興致缺缺,她今年剛?cè)腴T,對內(nèi)門諸事并不了解,轉(zhuǎn)而問,“那第一呢,第一是誰?” “第一是練云深練師兄,他可是內(nèi)門這一輩最出眾的弟子...” 少女們嘰嘰喳喳的議論都被駱飛白聽在耳朵里,不錯,有了第一,誰還會關(guān)心第二人是誰。 “駱師兄都已經(jīng)三個月沒有來過試劍臺了,怎么今日又來了?” “難道他今日是打算再挑戰(zhàn)練師兄?” “駱師兄還沒放棄么?輸了這么多次,我還以為他已經(jīng)認命了。” “其實第二也不錯,左右又爭不過練師兄,何必做無用功呢?!?/br> …… 他們說得不錯,駱飛白想,第二其實也不差??墒牵胍纯吹谝坏娘L(fēng)景。 時間快要到了,試劍臺周圍聚集的內(nèi)門弟子越來越多,每月一次的比斗,本是眾人觀摩學(xué)習(xí)的絕佳機會。 “是練師兄!” “練師兄來了!” 人群突然一陣sao動,駱飛白轉(zhuǎn)過身,只見人群緩緩分開,一個人自其中走了上前。 比起駱飛白的鮮活,練云深顯得木訥許多,相貌也并不如何出色。他右手纏著厚厚的白色布條,除了背上那把劍,一身再沒有什么別的裝飾。 他像一個劍客,一個真正的劍客。 “師兄?!瘪橈w白微笑著看向他。 練云深沉默一瞬,才道:“你來了。” 駱飛白點了點頭:“我來了,今日,還要請師兄多多指教?!?/br> 高懸在廣場上的銅鐘被敲響,內(nèi)門長老領(lǐng)著兩個監(jiān)察弟子自云端踩著點兒到場。踏上試劍臺,他攏著袖子道:“今日試劍,點到為止,不可故意傷人?!?/br> 這也是每次都老生常談的話了,說完這句,鬢發(fā)帶著霜色的長老也并沒有再多廢話,走下試劍臺。 駱飛白看向練云深,眼中仿佛有烈火熊熊:“弟子駱飛白,請戰(zhàn)練云深練師兄——” 剎那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逆光而立,駱飛白戰(zhàn)意凜然。 練云深取下背后長劍:“請。” 兩人齊齊飛身,一左一右落在試劍臺上,成對峙之勢。 自儲物袋中召出靈劍,利刃出鞘,駱飛白握劍在手,先聲奪人向練云深襲去。 練云深身形不動,手中長劍并未出鞘,抬手便擋住駱飛白這一擊。 駱飛白于空中轉(zhuǎn)身,劍尖向下刺去,練云深退后兩步,手中的劍終于也出鞘,抵住他的劍刃。 目光隔空錯過,練云深忽然覺得駱飛白比起往日,實在有些不同。 試劍臺上刀光劍影,眨眼間兩人便過了數(shù)十招,臺下剛?cè)腴T的新弟子瞧著,只覺目不暇接。 駱飛白打得很暢快,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么痛快地用過劍了。 每回同練云深交手,他總是在想,練云深下一招會出什么,自己要怎么躲開他的招數(shù),又要怎么做才能反擊。 這一次,他什么都不想。 “你換了身法?”又一次錯身時,練云深突然開口。 “不錯?!瘪橈w白爽快答道?!叭绾??” “很好?!本氃粕钯澚艘痪洌种袆φ兄粡姴蝗?。 全力而為,這是對對手最大的尊敬。 今日的駱飛白也的確比之前都難以對付,但只是如此,要贏他,還不夠。 劍身靈光大作,練云深飛身向前,如一道青色劍芒刺向駱飛白。 “這是驚雷劍法第十一式!”有弟子驚呼道。“沒想到練師兄已經(jīng)將驚雷劍法練到了如此地步!” 連內(nèi)門長老也忍不住點頭,對身旁監(jiān)察弟子道:“云深這孩子著實不錯,只差一步,他便能悟出劍氣了。” 這一劍來勢洶洶,直面其威力的駱飛白在這一刻,卻是非同尋常的冷靜。 他好像又回到了密林之中,謝微之手中的青竹從各個角度刁鉆地落在他和宋翊身上,怎么也躲不開。 那么這一劍,他能躲開么? 駱飛白想,可以。 他可以躲開。 身形如鬼魅一樣向一旁退去,練云深的劍如影隨形,身后是試劍臺邊緣,若是落下,便算作輸了。 所有人都看見,劍尖已經(jīng)落在駱飛白的咽喉。 果然,駱師兄又輸了,練師兄還是當之無愧的內(nèi)門第一。 但一直關(guān)注著兩人的內(nèi)門長老卻輕咦一聲:“不應(yīng)該啊...” 只見留在練云深劍下的駱飛白緩緩消散,練云深瞳孔一縮,立刻轉(zhuǎn)身,而駱飛白站在他身后,面上再沒有笑意。 原來方才在練云深劍下的,不過是因為駱飛白速度太快而留下的殘影。 “你們有誰看清了駱師兄怎么躲開的么?” “這是什么身法?也太快了吧!” “駱師兄是改練了身法嗎?這和他之前用的身法完全不一樣…” 駱飛白對上練云深的目光,舉起劍:“師兄,請接我一劍。” 玉簡中的法訣他看了無數(shù)次,每一個字都記在心中。隨便劍法?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隨便的名字,簡直就像個笑話。 可在那個月色晦暗的夜里,駱飛白親眼見到了那一劍之威,從此再也無法忘記。 仙路漫漫,你要勝過的,是你自己。 劍光落下,那一瞬如山岳傾倒,湖水倒灌,滿場靈氣炸開,掀起的氣浪甚至逼得試劍臺四周弟子紛紛后退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 練云深只覺得有無數(shù)道劍光從四周封堵了他所有退路,無處可逃。 既然逃不掉,便只有正面相對。 靈劍浮在身前,他撐開護盾,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表情還是如平常一般無二的木訥。 氣浪散去,試劍臺上,練云深持劍半跪在地,而駱飛白還站得筆直。 一絲鮮血從唇邊滑落,練云深拿手抹去,語氣沉靜:“我輸了。” “師兄,承讓?!北荒且粍μ涂樟遂`氣的駱飛白唇色有些發(fā)白,他明明很累,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從來沒有感受到這樣輕松過。 試劍臺旁的石碑上,被練云深三個字壓了三年的名字,上移一位。 試劍榜首,駱飛白。 一道掌聲響起,隨后應(yīng)和一般,試劍臺周圍的弟子,齊齊鼓起掌來。 這世上鍥而不舍的人總是值得敬佩。 再說另一邊,清虛子點了一名劍宗接引弟子帶常宇和湛晨前去外門執(zhí)事峰,經(jīng)過試劍臺,恰好目睹這一劍之威。湛晨忍不住感嘆道:“不愧是凌霄劍宗!” 接引弟子略感得意地挺起胸膛。 戰(zhàn)后,駱飛白從試劍臺角落找回了被自己扔飛的劍鞘。他顫著手從地上捧起磕了一個角的劍鞘,欲哭無淚,十分后悔自己為了裝逼隨手扔了老婆衣服。 他抱著靈劍碎碎念道:“大老婆啊,你放心,我明天就帶你去換新衣裳…” 不遠處的練云深恰好將駱飛白一番話聽了個全,頓時神情微妙,默默地收回本要邁出去的腳步。 第12章 外門執(zhí)事峰,執(zhí)事堂中?!?/br> 外門執(zhí)事峰,執(zhí)事堂中。 負責(zé)記錄名冊的長老聽了常宇等人的來意,翻出幾枚玉簡,一一為他們搜尋符合條件的弟子。 不同女弟子的模樣被神識投射在虛空,但翻遍玉簡,卻沒有一個是當日畫出符篆的少女,常宇的眉頭越皺越緊。 “還是沒有?”執(zhí)事長老也不由得皺起眉,“我劍宗外門女弟子盡數(shù)記錄在玉簡之中,倘若還是沒有,那閣下所尋之人,恐怕并非是我宗門弟子?!?/br> 怎么會?! 那少女不過方引氣入體,絕不該是仙門世家子弟。若是散修,如何敢在方引氣入體便外出歷練? 怎么想,她都該是凌霄劍宗弟子才是。 “原來你連人家的名姓來歷都不清楚?!闭砍咳滩蛔〕爸S一句,引得常宇一道陰冷目光。 他心下暗自咬牙,早知如此,當日他就該將那少女留下,或者怎么也該將她的姓名來歷問個清楚。 當日他是直接傳書給了山長,湛晨此來雖是奉子書重明之意,一定也有山長的授意。 若是此女能拜在山長門下…… 她或許是比子書重明更天才的存在,她是常宇這么多年來,第一個見到有希望勝過子書重明的人! 只要她能勝過子書重明,常宇便覺得無比痛快了。 只是事到如今,修真界疆域遼闊,他又到何處去尋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