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風搖鈴無言,只能請他同坐。 “這就是明首座??!” 因為明霜寒的到來,廣場上一陣sao動。他年少成名,無情劍之威震懾龍闕域內(nèi)外,是百年來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天才,凌霄劍宗內(nèi)外都有無數(shù)他的擁簇。 外門弟子甚少有機會見到明霜寒,今日得見自是激動萬分。 不過陷入苦戰(zhàn)的宋翊卻無暇注意高臺之上的動靜,他喘著粗氣,有些吃力地應付來自對手的劍招。 不行,他不能輸! 這一場,他一定要贏! 咬牙扛住劍鋒,宋翊旋身,手腕翻轉(zhuǎn),右手的劍便落到左手之中,用出飛鴻劍法第三式。 明霜寒眼神一凝,喃喃道:“怎么會...” 他從這一式劍法上,看見熟悉的影子。 這是當年他根據(jù)自己出劍的習慣,略微修改過的劍招,這么多年來,他只教過一人。 明霜寒下意識地握緊了右手,心臟處傳來萬蟻噬心一般的疼痛。 風搖鈴見他直直看著宋翊,目光良久不曾移開,試探地問道:“明師兄可是覺得,這弟子的飛鴻劍法,實在練得極好?!?/br> “的確很好?!泵魉溃磺邪盗鞫急凰谏w在冰冷的外表下。 他的心仿佛被烈焰灼燒著,只希望這場比試盡快結(jié)束,他想知道,擂臺上這個少年,是同誰學的飛鴻劍法。 是不是他心中想的那個人,她是不是來了凌霄劍宗? 明霜寒一向堅定的道心在此刻徹底亂了。 擂臺下,駱飛白的臉色有些凝重,這場比試宋翊完全處于下風,照這樣下去,恐怕很難翻盤。 看著宋翊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駱飛白有些不忍。大比前百都可入內(nèi)門,第一第二之間不過是獎勵多寡,實在沒必要... 可駱飛白也知道,作為一個劍修,追求勝利是本能。換了他自己,也不會輕易放棄。 “你覺得他能贏嗎?”駱飛白低聲道。 他身旁的練云深看著宋翊,平淡道:“要看他,信不信自己手中的劍?!?/br> 此刻的宋翊,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贏! 今天,他絕不能輸,他有必須贏的理由! 飛鴻劍法第七式,歸鴻穿云—— 煙塵散去,面上血跡未干的宋翊持劍架在對手要害。 “贏了!”駱飛白激動地一揮拳,練云深也露出一抹淡笑。 “老練啊,我們發(fā)了!”駱飛白激動得不能自已,跳上練云深的背,“一賠一百,一賠一百?。 ?/br> 練云深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強壓住把這個人摔下來揍一頓的沖動。 風搖鈴站起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此次外門大比第一,宋翊——” 話音落下,廣場上掌聲雷動,此刻眾人都是真心實意為宋翊喝彩,以下品三等靈根走到現(xiàn)在,他值得這些掌聲。 但宋翊卻無暇注意這些,他看著擂臺下,尋覓著最希望看見的那個人。只是尋遍全場,他也未能找到謝微之的蹤影。 前輩...是先回去了么? * 外門執(zhí)事堂中,被召來此處的宋翊心中有些茫然,他走進門內(nèi),抬眼見到負手站在正中的白色背影。 明首座... 宋翊怔在原地。 帶他前來的風搖鈴輕聲道:“明師兄只是有些話想問你,不必害怕。” 她安撫地拍拍宋翊的肩,退了出去,屋內(nèi)便只剩下宋翊和明霜寒兩人。 “你是宋翊?”一片沉默之中,明霜寒率先開口。 “是?!彼务椿剡^神,俯身行禮,“弟子宋翊,見過明首座!” 他心中頗為惶恐。 自宋翊入劍宗修煉以來,明霜寒就一直是他仰慕和敬佩的對象,如今心目中的神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宋翊怎么能不惶恐。 “你的劍法,是何人所授?” 宋翊怔愣地抬起頭,心中浮起一抹異樣,片刻后才答道:“是一位前輩,她意外倒在我院中,在此暫住了一段時日?!?/br> “你可知道,她的名姓...” 宋翊奇異地從明霜寒語氣中聽出了一絲顫抖,像是面對著一個近在眼前卻不敢靠近的真相。 “那位前輩...叫謝微之...” 微之—— 真的是她! 明霜寒心中在這一刻掀起滔天巨浪,室內(nèi)的氣氛似乎立刻變得沉凝粘稠。 宋翊死死支撐才沒有立時跪下,他額上慢慢滲出細汗,腦中一片空白。 化神期修士的威壓,只是泄露一點,也足以叫宋翊喘不過氣。 好在明霜寒及時回過神來,收起威壓:“她在何處?” “大約,正在弟子峰上?”宋翊不確定地道,往日此時,前輩應該正在葡萄架下曬太陽。 “走?!泵魉坌湟痪?,便帶著宋翊飛身而出。 不過片刻,兩人便落在了外門弟子峰上。 宋翊在前帶路,領著明霜寒往自己的院落行去,心中忍不住猜想明霜寒和謝微之的關(guān)系。 他們瞧上去,明明應該是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兩個人。 推開木門,宋翊和明霜寒走進院中,風拂過樹梢,留下一片沙沙聲。 宋翊看向葡萄架,往日常常躺在那里的人此時不見蹤影,他眼神怔忪,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前輩!”宋翊再顧不得身后的明霜寒,揚聲喚了一句,大步向前,猛地打開竹屋的房門。 室內(nèi)唯余滿目空寂,謝微之的離開,就和她的出現(xiàn)一樣突然。 宋翊心中最后的僥幸被打破,他眼眶微紅,木然走進屋中,才注意床榻之上留有一張信箋。 ‘小宋親啟: 多日以來承蒙照顧,如今也到了分別之日。前路道阻且長,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天地浩大,此一別后不知何日會再見,盼你珍重。’ 宋翊握著信箋的手無力垂下,前輩...她走了... “她離開了?”明霜寒在他身后,聲音縹緲。 “是?!彼务措p目赤紅,他沒有回頭,“前輩她走了?!?/br> 宋翊沒想到她會離開,他完全沒有想過,她會離開這里。 他以為在外門大比結(jié)束之后,她還是會留在小院之中,如往日一樣,在葡萄架下曬著太陽,漫不經(jīng)心地指點自己劍法。 這樣不好么?他以為,她待在這里,也是開心的。 這些時日的相處,叫宋翊幾乎忘了,謝微之其實是不屬于這里的。他只知道她叫謝微之,卻不知道她的來歷,不知道她的過往,更不知道她將要去往何方。 “可否將那張信箋借我一用?!泵魉_口。 修真界有追蹤之法,借助信箋上留下的氣息,他可以追上離開的謝微之。 宋翊捏緊了信箋,不避不閃地對上明霜寒的眼:“明首座同前輩,是什么關(guān)系?!?/br> 明霜寒淡淡地看著宋翊,他的身量比還是少年的宋翊高上不少,居高臨下看過來時,壓迫感明顯。 “微之...是我從前的愛人?!?/br> 是他此生唯一愛過的人,也是他此生辜負得最深的人。 話出口的剎那,明霜寒再次感受到來自心臟的劇痛。 從前兩百多年間從未有過的情緒,在這些時日突然頻繁出現(xiàn),那些屬于他和謝微之的回憶,似乎慢慢由黑白染上色彩。 微之—— 宋翊聽見這句話時,表情一片空白,他的心忽地空了一塊,風一吹,就發(fā)出孤寂的回響。 良久,他才木然地抬起手,將信箋交到了明霜寒手中。 “多謝?!泵魉恢更c在信箋之上,光華四射,一道白霧升起,飛旋向東,他騰空隨白霧而去。 宋翊孤身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刻的雕塑。 他原以為,贏了外門大比,他就可以離前輩近一點,可原來,他們之間的距離,遠比他所以為的還要遠。 凌霄劍宗東面,側(cè)坐在青竹枝上的謝微之突然感知到一股強大的氣息自遠處靠近。她皺了皺眉,探出神識察看—— 明霜寒?! 他怎么會突然離開凌霄劍宗?而且看這方向,怎么像是追著自己來的? 謝微之覺得有些荒謬,明霜寒特意追著她來做什么,總不可能是兩百多年不見,想和故人敘敘舊吧。 大約是巧合,謝微之盤算道,不要想太多。 只是隨著明霜寒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她終于穩(wěn)不住了。這算什么情況,他還真是追著自己來的? 謝微之一點也不想和明霜寒碰面。 他們見面做什么,難道要一起追憶一下當年他有多無情,自己有多狼狽? 只是想象一下那等畫面,謝微之都忍不住萬分尷尬。 其實按理說,明霜寒七情盡失,不該做出這等舉動,總不可能他化神之后,七情又全恢復了吧?謝微之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