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 聆音樓,因著此番來參加婚宴的賓客太多,儀式便并未安排在室內(nèi),而是在聆音樓平日舉行賀典的廣場上。 梵天域蕭家身份不算高,蕭嵐早早便帶著族中子弟來了婚宴上。 蕭家的位置并不靠前,謝微之和蕭故坐在蕭嵐身后,分食著桌案上的瓜果,好像真是只為了來蹭頓飯。 聆音樓的手筆挺大,桌案上的瓜果靈氣濃厚,滋味兒也甚是不錯。 謝微之遞給蕭故一個散發(fā)清甜香味的脆桃,蕭故接過,摸出一把小刀,削起了桃子。 “嗯…蕭故啊,你爹應(yīng)該也快到了,你不出去迎一迎?”蕭嵐回過頭,小心問道。 他在蕭故面前,一直是這樣飽含愧疚,處處賠著小心的模樣。 蕭故以前也勸過幾次,叫他不必如此,蕭嵐卻始終改不了,蕭故也只好隨他去了。 “不必了,和他一起,今日恐怕吃不了一頓安生飯了?!笔捁世蠚鈾M秋道,頂著各種各樣打量的目光,他胃口再好,也吃不下什么了。 他將削好的桃子遞回給謝微之,掐了個清水訣凈手。 謝微之啃著桃子,像只進(jìn)食的倉鼠。 蕭嵐聽他這么說,一時無言以對,摸著額頭道:“這樣啊…也好,也好。” 謝微之已經(jīng)吃完了一顆桃子,又從紫得可愛的葡萄上摘下一粒。 “味道不錯。”她說完,隨手剝了一顆塞進(jìn)蕭故嘴里。 蕭故神情自若地咽下葡萄,點頭道:“的確不錯 ?!?/br> 蕭嵐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有點飽,他是不是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最終,蕭嵐帶著滿頭疑惑轉(zhuǎn)回身。 “藥王谷,容藥尊到——”聆音樓接引弟子揚(yáng)聲道。 容遲一身月白長袍,身后跟隨數(shù)名身著藍(lán)衣的藥王谷弟子,神情冷淡,黑眸深不見底。 “這便是藥王谷三尊之一的容遲?生得倒是清風(fēng)朗月的好相貌,就是性情瞧上去冷了些?!?/br> “藥王谷容尊者,可是出了名的性情酷厲,活人不醫(yī)這個綽號,可不是說說而已?!?/br> “都說醫(yī)者以濟(jì)世救人為本分,容遲這般,全違背了藥王谷立身之本,如何敢稱醫(yī)者!” “噓——你小聲些,不要命了么!藥王谷供應(yīng)著大半個修真界的丹藥,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求到藥王谷門下,你還是少說兩句,小心得罪了藥王谷。” 藥王谷席位前,星河先施了凈塵訣,又換了地上軟墊,這才服侍容遲坐下。 桌案上的靈酒瓜果被星河收到儲物袋中,他拿出一壺酒,抬手倒進(jìn)酒樽之中,酒液潺潺,清冽如水,散發(fā)著幽香。 容遲安坐在桌案后,姿態(tài)自若,未曾將周圍竊竊私語放在心上。 “上陽書院,子書符尊到——” 玄衣的上陽弟子英姿勃發(fā),墨發(fā)高束,眼中神采奕奕,齊齊跟在子書重明身后,動作整齊劃一。 為首的子書重明面上帶著些微笑意,端肅又不會過于威嚴(yán)。 也不知是誰安排,藥王谷和上陽書院的席位正好相對,子書重明和容遲對視,眼中不約而同劃過一絲冷意,隨后齊齊轉(zhuǎn)開眼。 “子書符尊看上去倒是十分好相與的人?!?/br> “文圣弟子,自然是溫文爾雅,如玉君子。不過君子,亦有雷霆手段?!?/br> “當(dāng)日小蒼山那張血屠符你們可還記得?尚在金丹境界便能引動天地異象,這位子書符尊,實在是修真界千百年來,最天才的符修?!?/br> “當(dāng)今修真界,實在有不少人受了上陽恩惠,那些舉措,全賴子書符尊一力推行。只是不知為何,他停留在元嬰后期多年未曾突破,實在可惜了?!?/br> “三百余歲的元嬰,也很是了不起了?!?/br> “只是像藥王谷容遲,摘星閣九韶,聆音樓聞清觴這樣的天才,如今都已是化神?!?/br> “那又如何,有文圣在,子書重明遲早能突破化神?!?/br> 相比藥王谷的冷清,子書重明坐下之后,便有數(shù)名實力不弱的散修上前攀談,他們或多或少都受過上陽書院的恩惠。 謝微之躲在蕭家席位之中,默默吃喝,只要還披著馬甲,什么修羅場她都不怕! “凌霄劍宗,明劍尊到——” 謝微之喝酒的手一頓,奇怪,以明霜寒的性子,怎么會來參加什么婚宴。 這也是眾人都感到奇怪的一點。 “明劍尊不是若非除惡,從不出山么?怎么會來聆音樓的婚宴?” “他身邊那個筑基期的小家伙是誰?凌霄劍宗怎么選了這樣一個修為低下的弟子侍奉在劍尊身邊?” “你竟還不知道么,明劍尊近來收了一名親傳弟子?!?/br> “便是這個筑基期的小子?!這般年紀(jì)不過筑基,怎么就能入了明劍尊的眼?” “聽說他不過下品三等靈根,不知走了什么運(yùn),被明劍尊看中了,收做了親傳…” 這些議論沒有刻意遮掩,宋翊自然聽得十分清楚,他脊背挺直,微微抿著唇角,身上竟有了明霜寒的風(fēng)采。 謝微之的目光落在師徒二人身上,不知為何,她覺得明霜寒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至于小宋… 沒想到他會拜在明霜寒門下,那他之后,可要修行無情劍訣? 罷了,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她和宋翊,也不過是月余的半師緣分。 “這又是你的故人?”蕭故在她耳邊幽幽開口。 謝微之轉(zhuǎn)頭,對上他幾乎稱得上幽怨的眼神。 “你說誰?” 蕭故道:“凌霄劍宗,無情劍尊明霜寒?!?/br> 面對他的目光,謝微之不知為何生出一點心虛,她干咳一聲:“倒是認(rèn)識的…” “只是認(rèn)識?” 謝微之摸了摸鼻尖,老實答道:“兩百多年前,他答應(yīng)要娶我做道侶?!?/br> 蕭故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被酸味淹沒,簡直堪比一口吃了十只檸檬:“后來呢?” 謝微之垂下眼:“他修的是無情劍訣,當(dāng)日于瀛洲秘境頓悟,從此七情盡失?!?/br> 蕭故皺起了眉:“七情盡失是什么意思?” 謝微之抬頭對上他的眼,目光澄明:“意思便是,他還記得我,記得我們所有的記憶,只是,不愛我了。” 蕭故怔怔地看著她,心臟突然涌起一股細(xì)密的疼痛。 這樣的遺忘,比起燕麟之事,或許更叫人難過。 謝微之卻是坦然,她握著酒盞,再為自己斟上一杯酒。 蕭故突然將手覆在了她的右手上:“我不修無情劍訣,更不是什么渡劫的分魂?!?/br> 謝微之動作一頓,側(cè)頭看向他。 “我會一直陪著你?!笔捁誓眠^她手中酒盞,一飲而盡。 謝微之怔愣了一瞬,隨后惱道:“你自己有酒杯,搶我的作甚!” 第48章 大婚(二) 這廂謝微之和蕭故打打鬧鬧, 虧得蕭家做的席位靠末,周圍又有數(shù)名蕭家族人,并未有人注意到這方動靜。 “瑯琊晏氏, 晏七尊者到——” 晏鳴修帶著一眾晏家子弟走入廣場,聽了這句話, 輕嘖一聲。 晏尊者便晏尊者,如何要加個七,叫什么晏七尊者。 罷了罷了, 不同這些小輩一般見識。 晏鳴修表面一派正經(jīng),暗中卻用神識掃過廣場, 找一找自家那個離家出走好幾年,就沒回去看過他老人家的小狗崽子。 可惜神識掃了一圈,一無所獲,晏鳴修牙疼地在心里嘆了口氣。 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為他尋摸那本幻形術(shù)了,現(xiàn)在可好, 他這個做老子的都摸不著這小狗崽子的狐貍尾巴。 走過蕭家席位時,晏鳴修同笑得異常心虛的蕭嵐微點點頭,心中暗道,他這個妻弟, 怎么做了這么久家主還是一副小媳婦兒樣, 一點威嚴(yán)也沒有。 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蕭嵐背后低頭苦吃的蕭故。 “這便是瑯琊晏家的七郎君?” “晏家這一代七子之中, 最出色的便是這位七郎, 他不過比容遲、子書重明、明霜寒等人略大數(shù)十歲,如今卻已經(jīng)是合道修為, 實在驚人?!?/br> “好似他那位出身蕭家的夫人去世之后,晏七的修為便突飛猛進(jìn),一躍成為那一代修士翹楚?!?/br> “他不是還有個兒子么, 怎么好像并未隨他一道來?” 晏鳴修一派高人風(fēng)度,行至晏家席位,頗有些悶悶不樂地坐下。 這小狗崽子不會真敢不把他老子的話當(dāng)回事,不來這婚宴吧? 蕭故突然覺得身后一陣發(fā)寒,投喂謝微之的動作忍不住頓了頓。 “怎么了?”謝微之奇怪道。 蕭故用余光瞟了一眼自家老爹的背影,又迅速收回:“沒事?!?/br> “那就是你爹?”謝微之喝著酒問,“你不去見見他?” 怎么總覺得有些眼熟? “不去,同他坐在一處,被人像猴兒一樣打量著,如何還吃得下東西?!笔捁使麛鄵u頭,“還是等婚宴結(jié)束,吃飽了再去和他打招呼?!?/br> 謝微之贊同點頭,覺得他這話甚是有理。 “也不知這婚宴何時開始,要填飽肚子,可不能只靠這些瓜果?!敝x微之托著臉,屈指敲了敲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