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這便是藥王谷心法的奇異之處。 “他瘋了么?竟然以rou身強(qiáng)行扛下司擎真人這一劍!” 丹修可不是□□強(qiáng)橫到變態(tài)的體修。 “若非是他所修藥王谷功法奇異,這一劍,就能要了他半條命!” “何至于此啊...” “三師兄!”木知謠哽咽喚道,淚盈于睫,楚楚可憐。若非有謝微之方才的法陣束縛,即刻便要擋在容遲身前。 師兄都是為了她啊... 容遲緩緩站起身,鮮血順著衣袍流下,落在地面,一滴又一滴,開出一朵妖冶的花。 他的目光掠過謝微之,短短一瞬,又回到司擎身上。 “司擎真人,請出第二劍?!比葸t嘶聲開口。 司擎未曾為他這副模樣動容,平靜道:“第二劍。” 這一劍,威勢更甚,同樣對準(zhǔn)的是容遲心口,未曾偏移分毫。 容遲倒飛出數(shù)丈,最后狼狽地半跪在地,右手按住地面,口中嘔出更多鮮血。 他一身月白衣衫,仿佛都要被染作血色。 心口處血rou模糊,容遲垂著頭,急促地喘著氣,沒有人看得見他此時神色。 微之,你被取心頭血時,是不是也這樣痛呢? 你為什么要遇見我,為什么要有阿修羅一族的血脈? 是我選擇了放棄你,我連愛你的資格,都沒有。 容遲的發(fā)冠墜落在地,墨色的長發(fā)散在風(fēng)中,平白叫人覺出幾分悲涼。 “容藥尊,大約真的,很愛謝尊者吧...”有人喃喃道?!疤煲馀?..” 只是他們之間,再無絲毫可能。 人活在這世上,難免會面對許多兩難的抉擇。 但無論容遲有多么無奈,有再多的不得已,都不是謝微之該原諒他的借口。 此刻,日月同升之中,安靜得仿佛能聽見花落的聲響。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失語。 容遲緩慢地抬起頭,再次道:“請司擎真人,出第三劍?!?/br> 他絲毫沒有用出任何防御的意思,木知謠的眼淚再也止不?。骸皫熜?,不要??!你會死的!” 容遲如果再以rou身強(qiáng)接司擎第三劍,可能真的會沒命。 便是他修的藥王谷功法,也無濟(jì)于事。 “師弟,何至于此...”容遲二師兄面上混雜著悲傷與無奈,他們四人相伴長大,見容遲如此,他自是痛心不已。 何至于此… 第87章 盛宴(八)太衍宗謝微之,…… 容遲大師兄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下那股憋悶,眼神復(fù)雜難言。 師弟,你這樣做, 除了自苦,又有什么意義? 他看著不為所動的謝微之, 閉了閉眼,既然已經(jīng)錯過,便不可能再回頭。 容遲大師兄雙手在衣袖中緊握成拳, 容遲自己應(yīng)下要接司擎三劍,旁人便決不能出手。 除了容遲自己, 誰也不能出手。 容遲半跪在地,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站起身,太衍宗當(dāng)代弟子第一人的劍,如何是那樣好接的。 月白衣袍被血染透,容遲的身形在日光下顯得很是單薄, 似乎只要微微用力,便能將其折斷。 “請司擎真人,出第三劍——”容遲重復(fù)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話,冷汗從額發(fā)滾落, 混著鮮血墜下。 司擎再次舉起劍, 他不會因?yàn)槿葸t這般引頸就戮的模樣就手下留情。 當(dāng)日十一金丹破碎, 被藥王谷取心頭血之時, 可有人對她心軟? 司擎持劍落下,這第三劍, 比之之前兩劍威勢更甚,劍氣呼嘯,眾人只是旁觀, 都覺得要被這鋒銳劍氣灼傷。 劍光眨眼便落在容遲身上,劍氣擴(kuò)散,揚(yáng)起一圈風(fēng)煙,誰也看不清當(dāng)中情形。 木知謠瞳孔一縮,失聲叫道:“三師兄!” 兩行淚從眼角滑落,她腦中一片空白,太衍宗怎么能... 風(fēng)煙散去,容遲倒在地上,身下大片血跡暈開,鮮紅刺目。 他心口傷可見骨,但這一次,體內(nèi)卻已沒有靈力來修復(fù)這樣嚴(yán)重的傷勢。 容遲真的僅憑rou身,扛下了司擎三劍。 此時,他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不見。 謝微之沒有看容遲,自始至終,她都未曾為容遲的慘狀動容。 就好像那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容遲如何,于謝微之而言,早已是無關(guān)緊要了。 就像容遲受的這三劍,太衍宗和藥王谷的爭端,與她并無關(guān)系一般。 “事情到此,應(yīng)該可以結(jié)束了吧。”謝微之淡淡道,這場關(guān)于她的熱鬧,大約終于能謝幕了。 這次明霜寒和子書重明沒有出面,能少兩個麻煩,總歸還是好的。 “接下來,應(yīng)當(dāng)能夠安心喝酒了?!敝x微之向晏平生挑挑眉,不用多說,兩人便回身向自己席位走去。 “微之...”容遲在日光下,緩緩睜開眼,聲音虛弱得叫人一不小心,便要忽略了去。 謝微之終于停下腳步。 她就在離他不過三丈遠(yuǎn)的地方,可是容遲已經(jīng)沒有力氣站起身,就像他終其一生,也再沒有可能走到謝微之身邊。 短短三丈,卻是無論何等高深修為,都無法逾越的天塹。 “微之,對不起...”容遲斷斷續(xù)續(xù)道,眼神渙散。“我實(shí)在,沒有辦法...” 他實(shí)在,有許多不得已。 “我知?!敝x微之沒有看他,口中淡淡道。 她知道。 但——縱你有千般萬般無奈,又與我,有何干系? 謝微之和晏平生,并肩向前走去,與容遲錯身而過。 容遲二師兄急急走上前,半抱起容遲,取出靈光熠熠的丹藥為容遲服下,藥王谷之人,缺什么,都不會缺了極品丹藥。 他伸手握住容遲手腕,輸入靈力,為容遲護(hù)住心脈,助他吸收藥力。 見容遲還留下一口氣,藥王谷大師兄頓時松了一口氣,只要容遲還留著一口氣,藥王谷便能搶回他這條命。 若是容遲立斃在司擎劍下,那便是藥王谷掌門木天青,也回天乏術(shù)。 木知謠幾乎稱得上仇恨的視線落在謝微之身上,她當(dāng)然應(yīng)該怨恨,如今傷重瀕死的,正是她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師兄。 若非她的眼神將要化為實(shí)質(zhì),謝微之都忘了自己方才為了阻止云鸞和木知謠動手,彈指畫下兩道陣紋將兩個人都困住了。 一個響指,謝微之解開了木知謠和云鸞腳下陣紋。 “師姐!”云鸞立時小跑上前,對著謝微之身旁的晏平生鼓了鼓嘴,強(qiáng)行擠進(jìn)兩人之中,挽住謝微之的手。 至于木知謠,看了一眼謝微之,咬著唇跑向容遲。 “師兄——”她帶著哭腔喚道,手顫抖著撫過容遲衣襟上的血跡,心臟一陣陣收緊。 木知謠被喚作醫(yī)仙,手下也救過許多重傷修士,可眼前重傷的,是她的師兄,是她的至親。 容遲卻無暇注意她的哭聲,他雙眸中神采渙散,周遭所有的人聲都在這一刻遠(yuǎn)去,只聽得風(fēng)刮過樹梢窸窣之聲,落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而下,粉白一片中,天地靜寂。 微之,原來我們的故事,結(jié)束得那么早。 只是他到了現(xiàn)在,才明白這個道理。 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坎其擊鼓,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其鷺羽。 坎其擊缶,宛丘之道。無冬無夏,值其鷺翿。(注一) “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容遲慘淡地笑著,迎著日光,緩緩閉上了眼。 原來,她不過是他這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場幻夢。 容遲二師兄沉默地將他扶起,手中掐訣,與木知謠一起沒了蹤影。 藥王谷大師兄面上連應(yīng)付式的笑意也盡數(shù)消失,他沉著臉向司擎道:“我?guī)煹芤咽荛w下三劍,諸位同道見證,當(dāng)年之事,便該就此了結(jié)?!?/br> “太衍宗之威,我藥王谷,今日領(lǐng)教了!”最后一句話加重了語氣,容遲大師兄拱手,也不等司擎回復(fù),帶著藥王谷眾人拂袖而去。 在場之人心知肚明,今日之后,太衍宗和藥王谷之間,不免要生了嫌隙。 這一切,全是為了... 許多道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坐回席位的謝微之身上。 頂著這些各異的目光,謝微之坦然提起酒壺,為自己斟了一盞酒。 比起被別人當(dāng)熱鬧,她還是更喜歡看熱鬧,而比起看熱鬧,還是喝酒更有趣。 她舉杯與晏平生一碰,痛快飲盡。 “這位謝尊者,稱一句紅顏禍水,實(shí)在不為過?!庇腥斯首鲿崦恋靥裘肌?/br> “我瞧你這樣羨慕,便叫你遇見那幾人,你愿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