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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青梅令(重生)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陸旌臉上帶著淺淡的自嘲,拆這封信的目的,似乎只是為了證明一下自己究竟有多自作多情而已。

    信封緩緩脫落,清冷的幽香直直地撲入鼻息,他動作停下,心頭一震。

    這蘭花香甚為熟悉,在西北大漠那幾年,曾是魂牽夢繞般的存在。

    這信,確實是真的。

    但第一反應(yīng)不是歡喜,而是懷疑她是否遭到了什么不測,輕飄飄的信紙被捏在手中,陸旌指骨泛白,一時竟不敢看其中內(nèi)容,沉聲道:“她出什么事了?”

    府兵被松綁后,因為緊張而冷汗涔涔,進而接了旁邊人遞來的水壺,大口大口地灌水,聞言后嗆地滿臉通紅:“什么出什么事了?是問五小姐出什么事了嗎?”

    瞧著面前人冷硬的面孔,慌忙道:“五小姐沒出什么事,在京城好好的。”

    陸旌面色稍松,緩慢地打開紙張,一排排秀氣小楷映入眼簾,筆跡端正,內(nèi)容大方得體,只是字里行間布滿了疏離感,從頭至尾看下來,像是給陌生人寫的。

    她以前,可從未這般乖順恭敬地叫過他殿下。

    陸旌的目光在紙張上停了很長時間,這內(nèi)容讓他很是不悅,偏偏看了一遍又一遍。

    徐州的玉牙梳,和京中那些名貴器物相比,上不得臺面,她向來看不上那些次品,又怎會千里迢迢從他這里求取。

    吳川站地近了些,不小心瞄到其中內(nèi)容,頗為憤懣,這五小姐都已經(jīng)要嫁給別人了,怎還來招惹殿下。

    他想起從京城收到的密報,提醒地非??桃猓骸暗钕?,前幾日的早朝,陛下當(dāng)著眾多朝臣的面,訓(xùn)斥了顧丞相,這么多年來頭一回?!?/br>
    陸旌突然有些疲憊。

    難怪信中內(nèi)容如此冷淡。

    原來并非真情實意,而是為家族前途來跟他求和。

    許是在徐州中的箭毒又開始發(fā)作了,傷口處隱隱作痛,他闔上眼眸,許久后,淡聲吩咐:“吳川,備馬?!?/br>
    “殿下不可?!?/br>
    備馬是要去干什么,當(dāng)然是為了顧宜寧的一封信,返回徐州買玉牙梳了。

    對于她的要求,殿下從來都是有求必應(yīng)的。

    吳川嘆了口氣,林顧兩家定親那件事,其實早就傳入了徐州。

    信使傳話的時候,素日里沉著冷靜的男人唇角漸漸扯平,緊繃,似是不信,淡聲讓人再重復(fù)一遍。

    直至那信使重復(fù)了第二遍,第三遍,聲音逐漸變小,瞧著主子一張臉冷如九天之上的玄冰,渾身重重一抖,跪下道:“許是京城那邊弄錯了消息,待屬下再去查明?!?/br>
    陸旌斂著眼眸,手背上青筋隱隱可見,愣是狠狠克制著體內(nèi)氣息,才不至于使自己失控,“查清楚了再報?!?/br>
    “屬下遵命?!?/br>
    上翎軍情報系統(tǒng)何其嚴密和周全,定親的事到底查沒查清楚,是不是真的,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包括陸旌。

    他這般自欺欺人,不知好還是不好。

    殿下戰(zhàn)功赫赫威名在外,想娶什么樣的女子不行,可偏偏,看中了顧丞相的掌上明珠。

    顧丞相是個愛女如命的,自然依著女兒的意愿行事。

    這下連強取豪奪也不成了。

    周圍侍衛(wèi)和門客大氣不敢出一聲,整間屋子似是墜入了冰窟窿。

    當(dāng)天晚上,陸旌獨自在湖邊漠著臉坐了一宿,也是那時,失了警惕心,白白挨了刺客射來的一支利箭,箭頭有毒,毒性烈,直逼人性命,若不是身旁恰有名醫(yī)指點,半個臂膀可就廢了。

    回憶起那天發(fā)生的事,吳川仍心有余悸,他怕了顧宜寧。

    吳川跪下勸阻:“大夫說,殿下現(xiàn)在不宜騎馬,不利于傷口恢復(fù)。”

    一向不多嘴的周寒也出了聲:“殿下,這里不是漠北,無須這般損害自己的身體。”

    見主子鐵青著臉,吳川心里發(fā)虛,氣勢也弱了下來:“就算將玉牙梳帶回去了,五小姐也會把它擱置一旁,殿下不必為五小姐做到這種地步。”

    這些字眼,宛若一把又一把的利劍,刺入肺腑,繳地呼吸都沉痛不已。

    兩人輪番勸說,陸旌眉眼越發(fā)不耐,“說夠了么?”

    吳川小心翼翼道:“屬下可代替殿下去徐州取玉牙梳,還望殿下恩準(zhǔn)?!?/br>
    陸旌看他一眼,沒吭聲。

    吳川默默在心里收回了這句話,上翎軍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給姑娘家挑首飾只會遭到白眼而非夸贊。

    就連殿下,都是在五小姐那里接連碰了幾次壁之后,才漸漸培養(yǎng)出了點審美。

    他上次自告奮勇幫殿下給顧宜寧選了個長簪,隔天就被相府退了回來,而后陸旌冷了他一個月有余。

    從那以后,他惹誰都不敢再惹顧宜寧這位祖宗。

    -

    暮靄沉沉,陸旌翻身上馬,瞥了眼身側(cè)的相府府兵,眼底陰沉晦暗,聲音也淡漠地令人心顫,“以后你家小姐的事,不必再告知本王。”

    府兵低著頭愣了下,應(yīng)是。

    吳川心中一喜,只覺殿下幡然醒悟,終于肯及時止損了。

    他急忙補充:“像信件之類的,莫要再送到殿下面前了。還有,也請五小姐日后少來叨擾殿下,上翎軍中事務(wù)繁重,恐沒有時間招待?!?/br>
    說完后抬頭看了眼陸旌,見他神色寡淡,沒有出聲否認,才堪堪松了口氣。

    不遠處停著兩輛馬車,前面一輛是為受傷的陸旌準(zhǔn)備的。后面那輛馬車錦簾微掀,下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身穿月白蝶紋緞裳,發(fā)墜銀鳳鏤花長簪,恬靜又溫雅,姍姍走來,臉上滿是擔(dān)憂。

    吳川搖搖頭,殿下身邊缺的,該是這么一個知冷知熱的人才對,而不是那位嬌縱任性的五小姐,他頷首行了個禮,“葉姑娘?!?/br>
    葉雅容微微點頭,目光轉(zhuǎn)向端坐于馬背上的陸旌,驚訝問道:“殿下這是要去何處?”

    吳川摸摸鼻尖,作答:“要再返回徐州一趟。”

    “為何?”

    葉雅容是陸老夫人請去的貴客,有了老夫人的撮合,將來興許會嫁到瑾王府,一想到這些,吳川說話都略艱難:“......要去徐州幫相府五小姐買兩把玉牙梳?!?/br>
    聽到顧宜寧的名字,葉雅容面色不虞,她稍加掩飾,又是一臉擔(dān)憂,“可殿下前幾日剛中了毒箭,這樣來回跑,怕是會耽擱傷口愈合。”

    吳川搖頭:“殿下固執(zhí)?!?/br>
    “我有辦法?!?/br>
    葉雅容回到馬車,從行李中取出首飾盒,款步走到陸旌馬前,衣擺輕飄,她羞澀地叫住眼前人:“殿下,您看這是什么?!?/br>
    男人輕淡的目光掃來,葉雅容臉頰微紅,下意識把盒蓋打開,錦帕之上,擺放著兩把溫潤的玉牙梳:“殿下不必再回徐州了,可將這兩把梳子贈與顧五小姐?!?/br>
    陸旌收回視線,動了下手中的韁繩,馬蹄躍起。

    葉雅容見他打算要走,急切道:“殿下?!?/br>
    “她不用舊物?!?/br>
    男人皺著眉,冷冰冰留下一句話后,縱馬離去,不一會兒,一行人馬只剩下背影和地面蕩起的一層塵土。

    葉雅容被下了面子,姣好的面容有些難堪,見陸旌的心腹吳川和周寒都在,語氣頗為委屈,喃喃道:“這哪里是舊物,明明都是新買的,徐州城內(nèi)最上等的玉牙梳,還是讓殿下嫌棄了?!?/br>
    周寒從不理會這些,沒聽完便離開了。

    氣氛更為尷尬,吳川笑著打破僵局:“這么好的梳子怎會被嫌棄,殿下只是不想讓葉姑娘割愛罷了?!?/br>
    他嘴上這么安慰,實則清楚陸旌為何親自前往。定是找手藝最上乘的玉雕師和畫技最出眾的畫匠一起打造梳子去了。

    若只靠一塊好玉,是無法雕出精巧之物的。

    畢竟平平無奇的東西,顧宜寧是一眼也不肯多看。

    陸旌走后,天色已晚,他們打算原地休息一晚再繼續(xù)趕路,吳川看了眼發(fā)愣的相府府兵,“你是明早和我們一起回京,還是......”

    府兵想起春桃說的快去快回,立刻搶了話:“我得回相府復(fù)命,須現(xiàn)在就走?!?/br>
    吳川也不攔他,“現(xiàn)在走也行,只是殿下去徐州這件事,不可宣揚出去,就連你家小姐也不能說?!?/br>
    “殿下負傷,本就危險。若是讓賊人得知去向,回京路上恐會遭到埋伏。若你家小姐問起,就說他跟我們同行?!?/br>
    府兵點了點頭,翻身上馬,一路向京城奔去。這一天發(fā)生的事太多,他在心底暗暗吃驚,瑾王殿下對自家小姐倒是用情至深,但是,送完那兩把梳子后,怕是要收回情誼了。

    他在戰(zhàn)場上那般果決,在□□上較起真來,定然也會翻臉不認人。小姐想要挽回殿下的心,怕是困難。

    京城內(nèi)一連幾天都陽光晴好,墻角已經(jīng)冒出了一簇一簇的新綠。

    棠梨院內(nèi)。

    顧宜寧懶懶坐在秋千上,腳尖點地,裙擺翻飛,石榴色的衣衫將嬌艷點綴地恰到好處。

    府兵名喚慕二,復(fù)命完以后,悄悄抬頭看了眼自家五小姐的臉色。

    這無憂無慮不知愁苦為何物的模樣,真是隱隱讓人擔(dān)憂。

    想了想,他猶猶豫豫地提醒,“小姐,和殿下同行的人中,有一位年輕女子,吳將軍稱呼她為葉姑娘,言語間很是敬重。”

    顧宜寧淺淺蹙眉,仔細回想了一遍,也不知這葉姑娘是誰。想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然她不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輕飄飄哦了一聲。

    便沒有了下文。

    慕二這回連聲音都小了許多,“殿下還說……以后關(guān)于您的事情,都不必再告訴他了。包括信物往來,能少就少……”

    第5章

    天邊薄霞涌起,紅彤彤一片。

    顧宜寧從秋千上起身,裙角墜地,她稍稍提起,遮掩不住聲音里的失落,“殿下當(dāng)真這樣說?”

    慕二沉默著點了點頭。

    “你下去吧?!鳖櫼藢幾呋胤块g,出神地望著桌上還沒上色的畫像。

    春桃站在一側(cè)擔(dān)憂地望著她:“小姐,您同林小侯爺解了姻親以后,好好向殿下解釋一番,他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對您好的。”

    “我明白?!?/br>
    顧宜寧嘆了口氣,她沒指望一下子就能解開陸旌的心結(jié),反正來日方長,還有大好的時光能去彌補以前犯下的錯誤。

    “哥哥說那件事查的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