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jié)
吃完晚飯,她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邵彥成先回去,她則去了王瑾他們家。 這還是她第一次去王瑾家串門,敲開門后第一反應(yīng)是胸口猛地一滯,有一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那屋子對于這一家人來說實在是太小了。 雖然家里人都是愛干凈的,屋子里收拾的倒也整整齊齊,可總共就兩個屋,要住五口人,滿眼看過去都是床…… 這種感覺就真的讓人有點窒息。 再加上王瑾媽應(yīng)該一直在吃藥,屋子里有那種積存多時一直無法散去的藥味兒,和飯味兒交織在一起,味道著實讓人有點不好接受。 “姐,曉菱姐找你!”開門的是王蔭。 因為之前姜家往家里送過東西,又知道姜曉菱一直在暗中幫襯著自己jiejie和姐夫,雖然平時也沒怎么說過話,可小姑娘明顯對她的印象非常好。 一邊對著里面大聲的喊著jiejie,一邊沖姜曉菱抿著嘴微微的笑。 這是姜曉菱兩輩子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打量王蔭,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王家的姑娘個個都是美人胚子。 王瑾下鄉(xiāng)鍛煉了那么些年,皮膚也只是微微有點曬黑,看上去有一種健康的美。 而王蔭則是那種標(biāo)準(zhǔn)的冷白皮,看上去清秀,文靜。 笑的時候,小姑娘左邊的唇角處還有一個極小,極深的酒窩,一看就特別招人喜歡。 看到她,姜曉菱心里猛地一疼,又想起了弟弟之前來的那封信。 信里說,王蔭是在十五歲那一年被她舅媽從家里帶走的。 當(dāng)時家里的意思確實是要她去老家躲一躲,順便能換個手續(xù)就換個手續(xù),算是在老家當(dāng)知青。 結(jié)果到那兒沒多久,她舅家兒子準(zhǔn)備結(jié)婚的對象忽然反悔了,非要增加彩禮。家里沒錢,她舅舅,舅媽就把主意打到了王蔭的頭上。 他們兩口子以帶小姑娘走親戚為理由,把王蔭騙到了山上。 然后把她賣給了人販子,換了二百塊錢。 為了怕事情暴露,他們愣是又讓兒子用王蔭的語氣陸陸續(xù)續(xù)往家里寫了差不多兩年的信。 因為王蔭小學(xué)畢業(yè)后就沒有再上學(xué)了,她本來會寫的字也不多,所以讓表哥代寫信這種事一直也沒人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妥。 那時候也沒個電話或者其他的聯(lián)系方式,既然家里寄過去的每封信都有人回,王家上上下下都沒有發(fā)現(xiàn)毛病。 即便王瑾中間去信問過幾次,問為什么知青接收的證明一直沒有開回來?也都被他們舅家用年齡沒到,正在辦理,有點麻煩等等理由搪塞過去了。 按照他們舅家的意思,是想混個一兩年,然后以暴病身亡的理由把這事給徹底的蒙混過關(guān)。 畢竟要是太早的話,王瑾家要是來人鬧,問好端端的人為什么會死他們解釋不清楚。 可王蔭連續(xù)兩年連過年也沒回家,這讓王瑾很心疼。 她以為meimei是舍不得花錢,不敢回。就干脆趁著不忙的時候請了幾天假,回了一趟老家。 她一來想過去看看meimei生活的怎么樣,再來也想看看那個知青的關(guān)系怎么辦起來這么難? 她去的時候沒有提前打招呼,以至于她舅家完全沒有防備。 這一看王瑾才知道,舅舅,舅媽竟然就這么當(dāng)她們?nèi)沂撬廊?,竟然如此毫無顧忌,喪心病狂的把他們的meimei給賣了! 以王瑾的性子怎么能容得了這種事? 她當(dāng)即就到公安局報了案,又鬧到了大隊,鬧到了公社……一直鬧到了市里。 就算她舅舅一家是本地人,可王瑾的媽也是在那里土生土長的?。?/br> 親戚朋友全都認(rèn)得。 之前王蔭來的時候,家里親戚也都和她見過面,后來她不見了,她舅一家用的理由是,孩子mama身體不好,小孩兒不放心鬧著要回去。 親戚們還遺憾,說怎么走的那么急,連個招呼都不打? 王瑾不來這一趟,竟是一個人都不知道小姑娘是被她親舅一家子給賣了! 這哪里是人干的事兒?別說天理不容,就是族規(guī)也不容?。?/br> 所以王瑾要討說法的舉動得到了全族的支持,沒有一個人維護她舅那一家的。 如果不是公安機關(guān)介入了,可能都等不到判刑,那一家三口都得被族里給用私刑給沉了塘。 對于這種根本不用調(diào)查的案件,公安局那邊幾乎沒用多長時間就給她舅一家全都定了罪。 那時候也沒什么流程不流程的,對于這種犯了眾怒的人,公安機關(guān)想判的輕,鄉(xiāng)里,公社都不會答應(yīng)。 畢竟自己這地界出了這樣喪心病狂的人家是給集體抹了黑,以后自己村,自己大隊的姑娘,小伙都不好說親。 所以王瑾舅舅當(dāng)即就以拐-賣婦女的罪名被判了死刑,立即槍斃,舅媽和表哥則被都被判了無期被送去了勞改農(nóng)場。 王瑾表哥那剛?cè)⑦M門的媳婦二話沒說直接回了娘家,很快改了嫁,一個家就這么徹底沒了。 這事想要瞞著家里是根本瞞不住的,更何況王瑾一連續(xù)了好幾回的假。 她mama自然全都知道。 等她回來后把這事告訴了家里,盡管說的時候還是撿能說的說,太難受的王瑾都還咽了回去。 可盡管如此,她mama還是當(dāng)場就發(fā)了病。沒過多久就因為后悔,心疼,自責(zé)而導(dǎo)致病情加重,最后撒手人寰。 為了弟弟,meimei不背負(fù)上有一個被槍斃的舅舅這樣的帽子,也為了怕萬一哪一天王蔭找回來了,被人知道她曾經(jīng)被拐賣了,會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 這事在王廠長的堅決要求下,廠里幫王瑾一家壓了下去。 從頭到尾也沒有在廠里傳開。 所以,姜曉菱上輩子根本就一點兒也不知道。 可事兒壓下去了,卻不代表王家?guī)捉愕苣芡俗约哼€有一個親人沒有找到這個事實。 往后的幾十年,他們一家子都活在負(fù)罪感中,至始至終沒有一天放棄過尋找王蔭。 只是卻再也沒有找到。 望著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乖巧又好看的小女孩兒,姜曉菱只覺得心里一陣陣的絞痛。 她甚至不敢去深想,僅看著這個孩子,就有說不出的后怕。 她忍不住伸手在王蔭的頭發(fā)上撫了撫,再一次的在心里提醒自己,現(xiàn)在這姑娘十二歲了,過完年就是十三。 無論如何,在十五歲之前一定要把她的問題解決掉,絕對不能留一點后患。 這輩子再也不能讓悲劇重新發(fā)生! 從來沒有和外人如此親近過的小王蔭被姜曉菱摸的一下子就紅了臉,她望著姜曉菱也不好意思說話,羞澀的小臉上,笑容卻變得愈發(fā)的甜了。 這時候王瑾終于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她一邊擦著手上的水漬,一邊對著meimei數(shù)落道:“也不知道給你曉菱姐搬個凳子坐,就讓人家站在門口?” 慌得王蔭立刻要往屋里去,被姜曉菱一把抓住。 “別搬了,我不坐,我就是來和你姐說說話。”她說著,用手指了指門口,示意王瑾和她一起出去。 王瑾也知道自己家就不是個說話的地方,點了點頭,然后脫了圍裙,跟了出去。 兩個人走到了樓門口一個背風(fēng)的位置,姜曉菱開門見山的對王瑾說道:“我找你想說什么你應(yīng)該知道,我也不兜圈子了,這房子咱們還是換了吧?!?/br> 王瑾連忙就想拒絕,姜曉菱沖她擺了擺手:“你也別覺得跟占我們家多大便宜似的,其實就是個各取所需。 我奶奶年齡大了,mama身體又不好,這是你都知道的。我爸那工作,說出差就出差,有時候一走就是十天半個月,甚至?xí)r間再長一點的情況也有。 雖然我們是住在一個院兒里,可說實話我真的很擔(dān)心。特別是我爸不在家的時候,我晚上回去隨時都是提心吊膽的。 要是咱廠里不提可以加蓋房子的事兒,我也不會想到要和你換。 可既然能加蓋了,我把后院蓋了,前面門棟口這兒再加一間,這樣算下來和我三樓的面積也錯過了多少,還和我爸媽家能連在一起。 蓋房子對你來說是大事,對我們家來說倒也問題不大。我爸,還有邵彥成,總是能找?guī)讉€來幫忙的人。 王瑾姐,咱們都是痛快人,我也不跟你嘰嘰歪歪,繞圈子。這換房子對咱倆來說都是好事,真沒誰占誰便宜一說。沒準(zhǔn)兒若干年后,還成了我占你便宜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