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里看見裴容也怔愣了一瞬：“裴容……”

    他想起，上次見到裴容時，對方正被段景洵緊緊地抱在懷中，掙脫不得，任由段景洵的索取。

    而他被罰入寶華殿抄經(jīng)，也是段景洵留了個引子故意誘他上鉤。

    段月里眼神微動，問道：“你今日怎么進(jìn)宮了？”

    “我是同我娘來請安的?！?/br>
    裴容說完，又不禁問道：“五皇子，你最近身體不好嗎？”

    段月里垂眸，抬手將發(fā)絲別到了耳后。

    袖口滑落下來，露出了他白皙小巧的手腕，叫人看著，似乎輕輕一折，便會斷了去。

    “五皇子，你……”

    “看樣子父皇并不在太和殿?！倍卧吕锎驍嗔伺崛莸脑?，低聲道。

    “是，皇上方才離開太和殿不久。”

    “那我來得不巧了?！?/br>
    段月里說完，對裴容微微頷首，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離開。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身子一晃，仿佛站立不穩(wěn)似的，幸虧他及時扶住了桌案，才沒摔倒在地。

    裴容連忙扶住了他，問道：“你身體不適，怎么出來身邊也沒跟一個人？”

    段月里抬眸看過去，淡淡問道：“我從前也是一個人，照樣過來了。”

    “可你現(xiàn)在搬去了重華宮，而且皇上皇后也很疼你，怎么能跟從前比？”

    “對我來說，從前和現(xiàn)在，并無兩樣?！?/br>
    段月里的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地顫抖，可還是叫裴容察覺了。

    因為裴容扶住的那雙手，同樣在微微顫抖著。

    “五皇子，我送你回重華宮?！?/br>
    段月里抬眸看他，倏地，他臉上浮現(xiàn)一抹說不清的笑意。

    “去重華宮的路，你知道怎么走嗎？”

    自從段月里搬遷宮殿，裴容一次都未曾去過重華宮，段月里這樣問的意思，實在是叫人有些難受。

    裴容仿佛渾然不覺般，小心扶著段月里往外走：“我不認(rèn)識路，你指路就好了呀，反正我會送你回去的?！?/br>
    “我怎么指，你就怎么走嗎？”

    “對，你指路，帶著我走?！?/br>
    “如果你真的這么相信我，那你就閉上眼睛，什么也不要看，只要聽我的聲音?！?/br>
    這個要求有些奇怪，裴容對上段月里的視線，發(fā)現(xiàn)對方不閃不避，正在安靜地看著自己。

    “為什么？”裴容問。

    “我只是想知道，被人相信，是一種什么感覺?！?/br>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裴容敗下陣來：“那我就聽你的，不過你可得好好說，不然我摔著了，你也會跟著摔的。”

    “好。”

    紅強(qiáng)綠瓦的宮殿中，裴容閉著眼，在段月里的口述下，有時拐過一條長廊，有時穿過一座石橋，說不出是他扶著段月里，或者是段月里扶著他。

    終于段月里讓裴容停了下來，裴容耳邊的是清晰的風(fēng)聲，不像熱鬧宮殿中的那般嘈雜，鼻尖嗅到的也是荒蕪枯葉的味道。

    裴容有些奇怪，重華宮怎么會這么冷清，他不禁問道：“到了嗎？”

    “到了，你睜開眼睛。”

    裴容慢慢睜開眼睛，突然的光亮讓他下意識瞇了瞇眼，再一看清四周時，忍不住出聲道：“這是……甘泉宮？”

    “你怎么帶我來這了？”

    段月里眼神閃動，問道：“你不是相信我嗎，既然相信我，那就無所謂甘泉宮，或者重華宮?！?/br>
    “那……那你來這做什么？”

    “我想問你，”段月里湊到裴容的耳邊，低喃道：“出宮那天，你為什么讓太子吻你？”

    第58章

    裴容心中的段月里,從來都是精致脆弱的，可眼前的少年，陰郁的問話讓裴容陌生起來。

    裴容下意識后退了一步,驚疑不定道：“你……”

    段月里偏頭：“是不能提起的問題嗎？”

    全然無知懵懂的模樣，似乎，并不是裴容想象中的那般陰冷逼問。

    “不是……”

    裴容自認(rèn)為沒什么好避諱的,只是被段月里這樣問，總覺得有些怪異。

    若是旁人看到他與段景洵那般,怎么想，都不該是段月里這個反應(yīng)。

    “你問這個做什么？”裴容問。

    段月里往前邁一步,定定地看著他：“所以，是你不愿說?！?/br>
    就算四下無人,裴容還是和當(dāng)初一樣，絲毫不愿解釋,甚至不愿提起。

    裴容撇過頭,喃喃道：“也……沒什么好說的?！?/br>
    “是嗎？”段月里面色不改,一點也不驚訝裴容的躲閃,低笑出聲。

    笑聲中說不出是譏笑還是自嘲，總之,這不是開心的笑聲。

    笑著笑著,段月里竟突然連連咳嗽起來。

    他咳的又急又快，身子都彎了下去，再抬起頭時,面上都已經(jīng)帶上了不正常的潮紅。

    裴容也顧不得方才的怪異,連連拍著他的背，口中念叨著：“你既然身體不好，就不該來甘泉宮吹風(fēng),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br>
    段月里在落了灰的石凳上坐下，待稍微平復(fù)過后才低聲道：“甘泉宮和重華宮，對我來說，并無多大區(qū)別?！?/br>
    “可……皇上和皇后很疼愛你，你若是傷了身子，他們會擔(dān)心的?！?/br>
    “那你呢？”段月里問：“你會擔(dān)心嗎？”

    “我當(dāng)然也會啊?！?/br>
    裴容只當(dāng)是生病的過于憂慮，又勸道：“該回重華宮了，這次你可不能再指錯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