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這股勁頭，劉協(xié)在陣前巡視了一番，還安排了兩個儒生去采訪參戰(zhàn)的將士，聽取他們的見聞，寫成文章，以備將來著史。

    得知自己有機會列入史書，將士們的心情格外激動，但尷尬的事隨即出現(xiàn)。

    將士中有正式名字的屈指可數(shù)，絕大多數(shù)人別說字了，名都非常隨便。什么王伯、張仲、李季之類的一大堆，以動物為名的更是一抓一大把，聽得老儒生們直皺眉，覺得手里的筆都臟了。

    深夜，劉協(xié)接到報告，也是哭笑不得。

    之前與將士們接觸時，這些名字聽起來沒什么問題，反而覺得親近，現(xiàn)在要寫入史書，就顯出不妥來了。

    拿著滿是丈八、李季一類名字的文稿，劉協(xié)向司徒趙溫問計。

    “司徒，這可如何是好？”

    趙溫胸有成竹，撫著胡須，說道：“請陛下頒布一道口諭，即日起，凡是立功將士，可以載入史冊者，可由陛下賜名。功勞卓著，比如臨陣斬將的，可以賜姓?！?/br>
    劉協(xié)一聽，覺得可行。

    這可是一個惠而不費的好辦法。

    “司徒果然經(jīng)驗豐富?！眲f(xié)贊道。

    趙溫嘿嘿一笑。“陛下，這種事，臣很多年前就干過?！?/br>
    “是嗎？”

    “臣少年時任職州郡，常與羌、夷、蠻、叟接觸。其實大多數(shù)蠻夷并非生來野蠻，只是缺少教化。他們很敬重有學(xué)問的人，為他們?nèi)∶麛M字，往往是與他們破解隔閡，增加了解的機會。陛下乃萬民之主，為他們賜名乃至賜姓，更是無上光榮?！?/br>
    劉協(xié)恍然。

    這種事，后世有不少皇帝喜歡干，尤其是唐代。

    但他關(guān)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剛才趙溫?zé)o意間提及的一句話。

    “司徒，這些蠻夷也能教化嗎？”劉協(xié)故作茫然。

    “當然可以?！壁w溫感慨地搖搖頭?！爱斈晡奈讨问?，教化百姓，開益州文脈。如今益州人才濟濟，皆是文翁教化之功。只是如今的儒生好逸惡勞，連自己的學(xué)問都不肯用心，更別說教化蠻夷。蠻夷所在險阻，飲食也不如都市，誰肯去呢?！?/br>
    “司徒，若是朝廷設(shè)立制度，凡太學(xué)生能夠教化蠻夷，便能在考功時加以優(yōu)待，會有利于教化嗎？”

    趙溫驚訝地看著劉協(xié)，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試探地問道：“陛下派人教將士子弟讀書，是此意否？”

    劉協(xié)微微頜首。

    以趙溫的老練，他肯定覺察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沒說，今天才趁此機會提出。

    “司徒以為可行否？”

    趙溫沒有直接回答，他思索了良久。“陛下用意甚好，但茲體事大，還是從長計議為好。自董仲舒上書建太學(xué)以來，太學(xué)生規(guī)模一再增加，最多時至三萬人，最后卻導(dǎo)致處士橫議，釀成黨錮之禍。殷鑒不遠，不宜倉促?！?/br>
    雖然被趙溫否了，劉協(xié)卻不覺得失望，反而很滿意。

    看來并不是沒有人看到漢末的問題，也不是他們不想解決問題，只是他們還沒找到合適的方法，更沒有改革的機會。

    連年戰(zhàn)亂，君臣爭權(quán)，的確也不是改革的合適時機。

    “那就請司徒斟酌此事?！眲f(xié)欠了欠身?！把巯聭?zhàn)事緊張，朕要全力以赴，為大漢爭取一線生機，教化的事就拜托司徒了?！?/br>
    趙溫神情凝重的拱手還禮?！俺嘉ū菹埋R首是瞻，愿為大漢中興效綿薄之力?！?/br>
    劉協(xié)擺擺手，示意趙溫退下。

    他知道趙溫不會拒絕這個建議，司徒職在治民，不僅是管理民生經(jīng)濟，更想教化天下，包括皇帝在內(nèi)，致君堯舜是無數(shù)讀書人的信仰。

    雖然最后大多是不切實際的空想。

    此時此刻，他做這樣的表態(tài)，既是安撫他們失落的心情，也是尋求他們的支持。

    這些老臣或許沒什么實際的作用，但身份、地位都在，任何一個人站出來，多的能影響一州一郡，少的也能影響一個縣，得到他們的支持總比君臣撕逼，互相掣肘好。

    偉大領(lǐng)袖教導(dǎo)我們，團結(jié)一切可以團結(jié)的力量，爭取最后的勝利。

    第六十八章 勝負皆頭疼

    郭汜斜睨著謝廣，灌了一大口酒，雙眼通紅，面目猙獰。

    謝廣哭笑不得。

    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禁了部下的言，卻沒來得及通知斥候、游騎管好嘴巴。

    董承營中傳唱的歌謠已經(jīng)傳到了郭汜的耳中，郭汜大發(fā)雷霆，特地召他來質(zhì)問。

    “將軍，董承營中將士不論是個人戰(zhàn)力，還是相互之間的配合，均非往日可比。我軍進攻三次，戰(zhàn)死一百余人，受傷的三倍有余。繼續(xù)強攻，絕非明智之舉。”

    郭汜雖然憤怒，卻也不蠢。

    他對謝廣的信任也是毋庸置疑的，見謝廣說得如此慎重，一時倒不敢大意。

    “那待如何？撤走？”

    謝廣無奈地搖搖頭。李式、胡封就在身側(cè)，李傕率領(lǐng)大軍在身后，撤是撤不走的。

    “我在想，董承本是朝廷諸將中最弱的一個，如今他都有這樣的實力，楊定應(yīng)當也不弱。胡封僅憑兩三千人進攻，得手的可能性也不大。將軍不必過慮，大可等一等，看看形勢再說?！?/br>
    郭汜翻了半天眼珠，覺得有理，他取過一只酒杯，提起酒壺，給謝廣倒了大半杯酒。

    “那也不能放過董承。他竟敢如此羞辱我，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