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眨眨眼睛。“陛下欲化野草為嘉禾、芝蘭？”

    “德祖以為可行否？”

    楊修沉吟良久?！暗聺商煜?，教化萬民，正是內(nèi)圣外王之志。臣雖不敏，愿為陛下奔走?！?/br>
    劉協(xié)嘴角微挑。“朕也非常期待你能早日有所悟。”

    楊修的臉頰抽了抽。

    一旁的丁沖看得分明，想笑卻不敢笑，忍得很辛苦。

    ——

    李應重整戰(zhàn)陣，發(fā)起了猛攻。

    他幾乎瘋了。

    開戰(zhàn)不到半日，不僅被楊奉反擊得手，還折了弟弟李維。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局面。

    憤怒、仇恨和慚愧混雜在一起，讓他失去了理智，根本不給楊奉喘息的機會，下令猛攻。

    西涼軍以曲為單位，連續(xù)不斷的向楊奉的陣地發(fā)起進攻。

    攻勢如潮，箭矢如雨。

    好在之前的勝利鼓舞了士氣，上自楊奉，下至普通一卒，對西涼軍的畏懼削減了不少，面對西涼軍的猛攻，他們并不慌亂，穩(wěn)扎穩(wěn)扎，將這些天準備的能力都發(fā)揮了出來。

    李應猛攻半日，直到夕陽西斜，夜幕降臨，犧牲了近千人，幾乎填平了一道壕溝，受傷的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卻沒能取得任何實質(zhì)性的進展。

    他被推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繼續(xù)進攻，會讓將士們疲憊不堪，傷亡加劇，從而心生怨氣，消極怠戰(zhàn)，甚至可能拒絕執(zhí)行命令。

    就此撤退回營，又如何向李傕交待？

    上次為趙溫求情，李傕已經(jīng)對他很不滿。

    李應心中苦澀，反復權(quán)衡后，還是決定暫時退兵，休息一夜再說。

    萬一激起兵變，他承擔不起這樣的后果。

    李應舉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無力的搖了搖。

    號角聲響起，疲憊不堪的西涼軍緩緩撤出戰(zhàn)場。

    楊奉的陣地上發(fā)出一片歡呼，夾雜著笑罵。

    劉協(xié)也松了一口氣，繃了一天的神經(jīng)總算松馳了些。

    疲憊瞬間襲來，他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墒强纯瓷磉叺臈钚蕖⒍_等人，他又忍住了，拍拍粘了一層黃土，快被凍僵的臉，轉(zhuǎn)身回營。

    “德祖，幼陽，你們說，李傕收到消息后，會是什么反應？”

    ——

    楊奉初戰(zhàn)告捷，大破李維部，陣斬李維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各營。

    沮俊、魏杰等人齊聚士孫瑞的中軍大帳，圍著前來傳遞消息的虎賁侍郎追問戰(zhàn)事經(jīng)過。

    虎賁侍郎武藝不錯，口齒也算伶俐，卻是第一次被這么多大臣圍在中間追問，既興奮又緊張，說話也有些結(jié)巴，神情局促，如同群狼環(huán)伺中的小白兔。

    但好在他不僅在劉協(xié)身邊看了一天，而且曾隨郭武出擊，對戰(zhàn)況經(jīng)過有切身體驗，說得還算清楚。

    聽完虎賁侍郎的講解，士孫瑞用力一拍書案，放聲大笑。

    “天佑大漢，陛下真乃英主也。以無厚入有間，誠不我欺?！?/br>
    “什么以無厚入有間？”沮俊也很高興，追問了一句。

    “這是陛下中興之道。”士孫瑞撫著胡須，毫不掩飾眼中的笑意?！跋氩坏竭@幾十個虎賁侍郎就是陛下手中的解牛刀。一刀致命，痛快！痛快！”

    “君榮，快說。”一向話不多的魏杰也按捺不住興奮，催促道。

    士孫瑞賣足了關(guān)子，才將劉協(xié)之前與他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澳銈冏屑毾胂耄裉爝@局面是不是庖丁解牛，騞然而解？伯俊，你我自詡用兵多年，可有這樣的眼力和膽氣？”

    魏杰撫著胡須，微微頜首?！坝⑿鄢錾倌?，此乃大漢氣運不絕之兆，甚善，甚善?！?/br>
    沮俊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半m說旗開得勝，但此時慶功為時尚早。李維喪命，固然有陛下見機之明，但他自身疏忽在先也是實情。如今李傕、李應嚴陣以待，無間可入，陛下縱有解牛之刀又能如何？區(qū)區(qū)百騎，能敵飛熊軍乎？”

    士孫瑞點點頭?！肮⑺杂欣?，大敵當前，萬萬不可驕傲。眼下李傕未動，僅是李應，就已經(jīng)打得楊奉疲于應付。一旦李傕親自上陣，只怕更加艱難。伯俊，你要做好準備，必要時，我們當主動出擊，為陛下分憂。”

    魏杰點頭附和?！拔也奖鵂I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再次出擊?！?/br>
    沮俊拍著胸脯說道：“我射聲營也不是無能之輩，隨時可以出戰(zhàn)?！?/br>
    士孫瑞想了想?！把巯逻@里沒有戰(zhàn)事，射聲營閑著也是浪費，不如抽調(diào)一些箭術(shù)好的射聲士去天子身邊。北軍五校本是天子親軍，豈能坐視天子與敵苦戰(zhàn)，而我等作壁上觀。此外，騎兵營也抽調(diào)一部分人。對付西涼軍，還是騎兵最順手。”

    沮俊和王服異口同聲的領(lǐng)命，尤其是王服，聲音最大。

    上次士孫瑞與魏杰都立了功，沮俊的射聲營也有功勞，偏偏他沒起到任何作用。眼下看著楊奉迎戰(zhàn)李傕，連戰(zhàn)連捷，他也按捺不住，想去分一杯羹。

    士孫瑞與他們仔細商量了一番，決定從射聲營抽調(diào)一百射聲士，從騎兵營抽調(diào)一百騎兵，趕到楊奉大營，聽候天子調(diào)遣。

    他們都清楚，楊奉為人精明，即使是天子，想從他手中分權(quán)也不容易。只有天子手中的力量越強，刀越鋒利，說話才越有份量。

    沮俊、王服回營準備，魏杰留在最后。

    士孫瑞倒了一杯水，遞給魏杰?！安。悻F(xiàn)在還懷疑我的判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