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昭也回過神來，向使者表示感謝，打探朝廷的近況。

    使者很高興，辛苦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吃幾頓好的，還能收些禮物。

    他大講特講天子大破李傕的經(jīng)過。雖說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御營，并沒有親歷戰(zhàn)場，但天子出陣的那一刻，他還是看得很清楚的。此刻說來，依然眉飛色舞，熱血沸騰。

    “府君，天子雖年少，卻有英主之相，最能用人。上至三公九卿，下至普通士伍，皆服膺天子。殘暴如西涼諸將，亦對天子俯首稱臣，溫順如貍?cè)?。驍騎將軍一見，即托身自效，欲以弓馬封侯。府君當努力，富貴可期。”

    董昭含笑點頭，雖不如使者那般興奮，卻也難得的激動。

    天子英主，大漢有中興的機會，他被迫離開袁紹就不再是損失，而是機遇。

    宴會結(jié)束，又送了一些絹帛，董昭兄弟親自送使者出城。

    看著使者的軺車消失在官道遠處，董昭回過頭，與董訪相視而笑。

    “公義，你哪兒也不用去，就留在河內(nèi)吧?！?/br>
    董訪大笑?！靶珠L，你讓我走，我也不走啊。兄長，天子少年英武，莫不是大漢天命未絕之兆？”

    董昭眼神閃動?！艾F(xiàn)在還不好說，但天子英明，勝于桓靈二帝，卻是毋庸置疑的。這一招用得好啊，既安張楊之心，又得我兄弟之力，關(guān)東可無憂矣?！?/br>
    “兄長，你這是……”

    “你沒聽到嗎？”董昭眼皮輕挑?！霸t書里稱我為故柏人令，只字不提我在鉅鹿、魏郡任上的事，這是不承認袁紹據(jù)有冀州，更不肯與袁紹媾和以求茍安。袁紹若俯首稱臣，則顏面盡失。若據(jù)冀州抗詔，則彰不臣之意。天下人再不能左右逢源，只能在朝廷與袁氏之間選一。如此，河內(nèi)為必爭之地，你我兄弟首當其沖?！?/br>
    董訪如夢初醒，眼睛瞪得溜圓。

    “這是誰的手段？竟如此毒辣，置我兄弟于死地?！?/br>
    董昭想了想?！叭粑也碌貌诲e，非賈詡莫屬?！?/br>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同選擇

    雍丘城外，新墳累累。

    荀彧站在中央，形影相吊，神情蕭索。

    在他面前，有兩座新墳，一座屬于張邈，一座屬于張超。

    張超就死在他的面前。

    他為張超求過情，但曹cao沒有答應(yīng)。

    就像去年在徐州一樣，曹cao殺紅了眼，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荀彧心生迷茫。

    曹cao是他希望輔佐的人嗎？

    只有一州之地，就敢任性妄殺，動輒屠城。將來勢大，又有誰能阻止他殺人？

    張邈兄弟絕不是最后的犧牲。

    荀彧幽幽地吐了一口氣，悲從中來。

    曾幾何時，張邈是袁紹的至交，為袁紹前后奔走，為曹cao起兵籌集錢糧，如今卻落得這樣的下場，絕非當初所能預(yù)料。

    “阿翁，阿翁?！避鲪撂嶂聰[，奔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讓過新泥，免得臟了衣擺、鞋襪。

    荀彧眉心微蹙。

    荀惲嚇了一跳，連忙放慢腳步，雙手遞過一只青囊。“是……是唐家姊姊的書信?！?/br>
    荀彧眉梢一挑，隨即趕了過來，接過荀惲手中的青囊，接開了絲帶，取出里面的竹簡。

    竹簡上的封泥完好，但題簽上有熟悉的字跡。

    弘農(nóng)王妃存問荀君文若。

    荀彧長出一口氣，雙手抱著竹簡，向上蒼拜了兩拜。

    幾年前，西涼軍李傕部劫掠潁川，生靈涂炭，無數(shù)人失蹤，弘農(nóng)王妃也在其中。這幾年，他一直在打聽弘農(nóng)王妃的消息，卻一點下落也沒有。

    他以為弘農(nóng)王妃已經(jīng)死了。

    亂世人不如犬，死在溝壑之中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可不管你身份尊貴與否。

    突然接到她的消息，沉穩(wěn)如他，也不免失態(tài)。

    荀彧匆匆敲掉封泥，展開竹簡，就在新墳間讀了起來。

    荀惲站在一旁，一動也不敢動，偷偷地看著荀彧的臉色。

    荀彧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一抹笑意從眼角綻開，最后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荀惲心生疑惑。

    弘農(nóng)王妃的書信中究竟說了些什么，竟讓父親如此喜悅？

    荀彧讀完書信，收好竹簡，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張邈、張超的新墳，躬身拜了拜。

    “孟卓，孟高，就此別過。待天下太平，天子重歸洛陽，我再來看你們，為你們遷墳，歸葬故里。”

    荀惲聽得真切，忍不住問道：“阿翁，你要離開曹牧？”

    “天子召我，豈能不去？”荀彧哼了一聲，大步流星的向停在路邊的馬車走去。

    ——

    曹cao驚訝地抬起頭，盯著荀彧看了又看。

    “天子……召你前往？”

    荀彧微微頜首，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天子得上天諭旨，志在中興，召我前去?！?/br>
    “可是……兗州初定，我這里離不開文若啊?！辈躢ao向后靠在憑幾上，抬手捏著眉心，一臉不舍。

    荀彧笑笑。“陶謙已亡，呂布東奔，與劉備為伍，以公之威武，破之如反掌，又何必彧？且使君既領(lǐng)朝廷印綬，有貢士之職。彧若不往，為人所詬，連及使君忠義，豈不可惜?！?/br>
    曹cao眉梢輕挑，沉吟半晌，微微頜首。

    “文若所言，也有道理。詔書不可違，天子既有中興之志，我等為臣者理當驅(qū)馳。別說是文若，即使是我，若有詔書至，亦當奔赴，不舍晝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