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目光微閃?！霸掚m如此，劉備能多堅持一段時日，總是好的。”

    “劉備能堅持多久，不在朝廷，而在他自己?！眲f(xié)淡淡地說道：“正如大漢能否中興，不在誰能全取山東，而在朝廷能否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賈詡眨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不過他沒有問，就算不懂鳳凰涅槃是什么意思，浴火重生還是聽得懂的。

    大漢是火德，浴火重生自然是火德不滅的意思。

    見賈詡疑惑，劉協(xié)也反應(yīng)過來。涅槃這個詞來自佛教，鳳凰涅槃更是郭沫若創(chuàng)造的典故，賈詡未必知道。

    但賈詡不問，他也就不解釋了，讓賈詡自己去想吧。

    “陛下選擇了一條更難的路?！辟Z詡意味深長的說道。

    “行不由徑?！眲f(xié)說道。“無限風(fēng)光在險峰。”

    這不是他裝逼，而是他的真實體會。治國也好，做人也罷，但凡想走捷徑，最后都會得不償失。只有埋下頭來，堅持不懈的努力，克服一個又一個的難關(guān)，最后才能看見光明。

    如果輕易與割據(jù)州郡的諸侯妥協(xié)，就算大漢中興，也不過是光武帝的翻版而已。對其他人或許有意義，對他卻毫無意義。

    他對賈詡做如此表態(tài)，也是希望賈詡認(rèn)清這一點，不要太本位主義，將涼州的崛起凌駕于大漢中興之上，本末倒置。

    山東的大族是問題，涼州的大族同樣是問題。

    賈詡是聰明人，哪怕有不同意見，也不會和劉協(xié)當(dāng)面辯論。

    這種事，本來就不是辯論能解決的，只有實踐才能證明真?zhèn)巍?/br>
    兩人默契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說起了最近發(fā)生的事。

    隨著各郡的郡兵陸續(xù)集結(jié)，附近河谷中的羌人部落也聞風(fēng)而來。有的是來探聽消息，看看漢家天子興師動眾是想干什么，會不會對他們發(fā)動攻擊。有的則純粹是來做生意，賣掉囤積的山貨，買一些日用品，準(zhǔn)備過冬。

    任何時候，交易總是存在的。

    賈詡覺得這是一個了解湟中道的好機(jī)會，建議劉協(xié)除了與各部落的首領(lǐng)接觸，有機(jī)會還可以到集市上去走走。

    這也是一個向羌人展示朝廷新政的好機(jī)會。那些部落首領(lǐng)都是有私心的，對他們不利的事，他們絕不會對部落里的人說。商人則不同，他們往來于各地，是天然的傳話人，會將朝廷的惠政傳到每一個普通百姓耳中。

    劉協(xié)欣然接受，隨即邀賈詡同游。

    君臣二人談笑風(fēng)生，并肩出帳，袁術(shù)的報捷文書被隨便地丟在案上。

    ——

    集市上很熱鬧，各色人等混雜在一起，有的討價還價，有的四處閑逛。有的帶著仆從，提著大包小包，滿載而歸，有的看著心儀的貨物，捏著單薄的荷包，猶豫不決。

    一身便裝的劉協(xié)蹲在路邊的小攤前，拿起一件精致的牛角制成的梳子把玩著?！斑@個多少錢？”

    滿臉皺紋的小販眉開眼笑，伸出手，張開五指，在劉協(xié)面前晃了晃。

    “五錢？”劉協(xié)取下腰間的荷包，從里面倒出五枚五銖錢。一個小金餅滾了出來，掉在地上，被陽光照得閃閃發(fā)光。

    劉協(xié)將金餅撿起，重新裝進(jìn)荷包。荷包是荀文倩準(zhǔn)備的，他只知道沉甸甸的，錢應(yīng)該不少，卻不知道里面居然還有個金餅。

    小販不說話，只是晃手。

    “五十？”劉協(xié)疑惑地看著小販，見小販還不說話，又試探的問了一句。“五百？”

    小販點點頭，臉上的皺紋都快笑開了。

    劉協(xié)咂了咂嘴，覺得五百錢雖然有點貴，但這牛角梳的確好看，想帶回去給荀文倩。他將五銖錢放了回去，準(zhǔn)備用小金餅付賬。五銖錢只有二三十枚，顯然不夠。

    “你沒買過東西吧？”旁邊一個少女瞅了劉協(xié)一眼，一臉的同情。

    劉協(xié)轉(zhuǎn)頭看看少女，再看看手里的牛角梳?！斑@個？”

    少女豎起兩根手指，從劉協(xié)手中的荷包里拈出一枚五銖錢，扔給小販?！熬瓦@么多，賣不賣？”

    “賣，賣?！毙∝溍Σ坏膽?yīng)道，又從攤子上撿起一枚骨簪送了過來。“這個不要錢，送的?！?/br>
    劉協(xié)目瞪口呆，狠狠的瞪了小販一眼。

    你么的，把老子冤大頭狠宰啊。

    小販笑得天真無邪，將五銖錢舉了起來，對著陽光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

    “多謝?！眲f(xié)將骨簪遞了過去?！叭绻幌訔壍脑挘@個當(dāng)作謝禮?！?/br>
    “這個不行。”少女瞪了劉協(xié)一眼?！巴獾貋淼?？”

    “這有什么講究？”

    “送女子首飾，有求親之意?！币恢闭驹谝慌缘馁Z詡不緊不慢地說道。

    劉協(xié)恍然，連忙將骨簪收了回來。“抱歉，抱歉。”

    “沒什么，不知者不怪?！鄙倥f道：“我就是看不慣這些人欺負(fù)外地人，讓人以為我們涼州人都不厚道。天子巡視涼州，萬一讓天子知道了，留下壞印象，豈不誤會了?！?/br>
    賈詡眼神一閃，說道：“你是哪里人？聽著也不像本地的。”

    “我是漢陽人。”少女微微一笑?！版?zhèn)西大將軍召集郡兵平叛，我是前來應(yīng)征女騎士的?！?/br>
    “你身手很好嗎？”劉協(xié)上下打量著少女。

    “我身手一般?！鄙倥鹗?，點點自己飽滿光潔的額頭，眼中有神?！翱墒俏蚁矚g讀書，想為涼州，想為大漢盡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