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典韋，徐庶也來了精神。“他還好么？”

    “他隨曹侯去了北疆，現(xiàn)在怎么樣，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曹侯很信任他，常隨左右?！?/br>
    寒暄了兩句，徐庶引著他們走進(jìn)講武堂。

    荀諶直言不諱，問起了徐庶報(bào)考講武堂的原因。

    徐庶有些意外?！拔冶疽詾檐骶粫?huì)再問這個(gè)問題?！?/br>
    荀諶一愣，隨即笑了。“你也看到了我那篇文章？”

    “看到了，講武堂的人都看到了，對(duì)荀君的卓見深表贊同，都說潁川荀氏果然與眾不同，代有賢人，將來必能興盛。”

    “是么？”荀諶心中歡喜，卻還是謙虛道：“我可是被罵得不敢在太學(xué)多留，只能躲到長安城中?！?/br>
    “哈哈哈……”徐庶大笑著揚(yáng)揚(yáng)手，不以為然?！爱?dāng)年叔孫通為漢家制禮，有魯國儒生斥之不合古，叔孫通謂之鄙儒。如今之儒生，亦不乏此等人，只知固守章句，不知學(xué)問當(dāng)因時(shí)而變，只認(rèn)百姓，不認(rèn)萬民，因小利而忘大義。荀君不必與這等人一般見識(shí)，待其自滅?！?/br>
    第七百七十二章 棄虛求實(shí)

    聽到魯國儒生幾個(gè)字，荀諶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孔融，突然輕松了許多。

    仔細(xì)想想，孔融還真是對(duì)不起圣人血脈。枉有早慧之名，除了登李膺龍門之外，根本沒什么值得一提的事跡。

    他只會(huì)批評(píng)，卻無所建樹。

    “你考入講武堂，是諸葛亮的建議嗎？”

    “算是吧。”徐庶淡淡地說道：“以前不肯讀書，是因?yàn)橐晕业募沂?，恐怕也難以讀書入仕，轉(zhuǎn)而習(xí)劍?，F(xiàn)在不愿讀書，則是覺得圣人之道未必在書本之內(nèi)，不如從軍，既能謀生，也能開拓視野。所以諸葛亮一說，我便應(yīng)了?！?/br>
    荀諶眉頭微皺?！霸?，圣人之道固然未必盡在書中，但典籍卻是圣人所傳，乃是求道的門徑。不讀書，如何知道？”

    徐庶回頭看看荀諶?！皠⒈砑仁亲谑遥质敲贾?，本人也學(xué)問淵博，堪稱大儒。荀君覺得他知道嗎？恕我直言，真正以讀書知道的人，我沒見過，倒是看到不少迂腐之輩，甚至是偽君子?！?/br>
    荀諶反唇相譏?！爸v武堂虞祭酒是迂腐之輩，還是偽君子？”

    徐庶咂了咂嘴，神情有些尷尬。

    一時(shí)不慎，說得太絕對(duì)了，被荀諶抓住破綻，反倒無法應(yīng)對(duì)。

    “如果你想拜訪的是讀書人虞翻，那你就來錯(cuò)了，現(xiàn)在就回頭還來得及?！币粋€(gè)聲音從頭頂傳來，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有如在耳邊一邊。

    荀諶停住腳步，抬頭一看，只見前面的樓上有一人憑欄而立。中等身材，面容清瘦，眉宇間毫不掩飾傲氣。

    徐庶連忙說道：“荀君，毛君，這就是虞祭酒?！?/br>
    荀諶心中不喜，拱手道：“那敢問足下是什么人？”

    虞翻輕笑一聲。“度田只是行王道的辦法之一，本身并非王道。讀書也是求道的辦法之一，本身并非求道。同樣的道理，你明于彼而拙于此，著實(shí)令我驚訝?！?/br>
    荀諶頓時(shí)面紅耳赤。

    虞翻用他的文章來反駁他的觀點(diǎn)，這可比他利用徐庶的一時(shí)失言來堵徐庶高明多了。

    如果說徐庶只是魯莽，那他就是虛偽，至少是不懂裝懂。

    即使如此，荀諶還是反問道：“不讀書，如何求道？”

    “三皇五帝讀什么書？”

    “三皇五帝乃是圣人，生而知之，自然不用讀書?？墒鞘ト瞬怀Ｓ校胀ㄈ瞬蛔x書，豈能知道？”

    “天高地卑，日月經(jīng)行，寒來暑往，風(fēng)鼓雨潤，道在其中，何必讀書？如今太學(xué)囂囂，群言鼎沸，守私利而忘公義，懼戰(zhàn)亂而不治其因，逞小智而拒大道，是他們讀的書有問題，還是他們自己有問題？”

    荀諶語塞，血往臉上涌。

    毛玠拱手施禮?！瓣惲裘d，見過祭酒。未落席而受祭酒之教，幸甚?！?/br>
    虞翻轉(zhuǎn)頭看向毛玠，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毛君雖然迂腐了些，卻能安貧樂道，不違本心。能與毛君一見，也是我的榮幸。元直，請(qǐng)毛君登堂?！?/br>
    “喏。”徐庶下意識(shí)地應(yīng)了一聲，話一出口，又有些尷尬。

    虞翻只請(qǐng)毛玠登堂，荀諶怎么辦？

    “祭酒？”

    虞翻淡淡地說道：“我不是讀書人，我只是求道人。荀君若是問道，不妨一起來。若是談經(jīng)論典，恕虞某無暇奉陪。”

    荀諶苦笑，搖搖頭。

    當(dāng)初荀文倩就提醒過他，虞翻是狂生，不能以常理計(jì)。現(xiàn)在一見，果然如此。真要與他計(jì)較，丟臉的還是自己。

    “諶雖愚鈍，不知道，但能聽祭酒與孝先論道，自然也是要聽一聽的?！?/br>
    “那就來吧?！?/br>
    徐庶大喜，躬身相邀。

    荀諶、毛玠登堂，上了樓，來到虞翻面前。

    荀諶看了一眼正堂。

    剛才在樓下時(shí)，他只聽到虞翻的聲音?，F(xiàn)在上了樓，才發(fā)現(xiàn)樓中人不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卻幾乎沒有聲音。

    大堂正中央，擺著一個(gè)木架，架上有大大小小的圓環(huán)，每一個(gè)圓環(huán)上都有一個(gè)球，似乎還可以滑動(dòng)。幾個(gè)人圍著木架，正輕聲商量著什么。

    “這是……”

    “渾天儀?！庇莘焓质疽猓?qǐng)他們?nèi)胱?/br>
    荀諶卻沒有坐?！笆锹尻柕臏喬靸x嗎？看起來……不太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