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繇可從來沒提過這事。

    地方官員對朝廷有所保留，不會事事匯報，這很正常。可是屯田不僅關系到上黨郡的安危，還關系到整個對冀州防線的穩(wěn)固，黑山軍更是對冀州作戰(zhàn)的主力。這樣的事，鐘繇隱瞞不報，不能不讓人懷疑。

    如果考慮到最近汝潁人集體跳槽，明里暗里的與朝廷討價還價，劉協(xié)不得不考慮周全一點，以防不測。

    第八百一十章 主動請纓

    董訪率部駐守林慮，司馬懿作為主簿隨行。在得知有部分黑山軍返回時，他就嘗試著與他們接觸，對相關的情況還算了解。

    據(jù)那些黑山軍將士說，張燕與鐘繇相處并不愉快。

    具體原因，沒有人說得清楚，但張燕幾次準備出兵攻擊鄴城，都被鐘繇攔住了。去年袁紹主力圍攻彭城時，張燕又一次要求出擊，甚至已經將將士拉出了大營，最后還是被鐘繇以斷糧相威脅，不得不退回駐地。

    那一次之后，兩人的矛盾激化，就變成人人皆知的秘密。

    部分黑山軍返回林慮一帶的舊寨就是這個時候。其中有個叫于毒的將領態(tài)度最為激烈，甚至放出話說，汝潁人都是偽君子，他與汝潁人勢不兩立。

    聽到這里時，司馬懿特意評價了一句。

    “臣以為，此乃于毒一面之辭，不足取信。據(jù)臣所知，鐘府君雖是汝潁人，駐守上黨之間，恪勤職守，與鄴城內并無往來?！?/br>
    劉協(xié)笑笑。

    司馬懿這句話就是句廢話。

    據(jù)你所知？你在河內，能知道上黨的事？

    “于毒其人如何？你們見過面嗎？”

    司馬懿搖搖頭，看向董訪。

    董訪連忙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黑山軍本是蟻賊出身，受朝廷招安之后，軍紀略好，但還是有一些人膽大妄為，不遵號令。這于毒就是其中典型。當初就是他率部襲擊鄴城，抓了袁紹及其麾下文武的家屬。后來家兄守魏郡，與他曾有交鋒。家兄奉詔守河內后，于毒又多次襲擾河內，與我軍交戰(zhàn)。虧得主簿熟悉地形，臣才力保不失。戰(zhàn)場上遙遙相見過幾次，此外再無交往?！?/br>
    “他曾攻入過鄴城？”劉協(xié)一驚。

    董訪話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卻不能收回，只好硬著頭皮說道：“是的?！?/br>
    劉協(xié)想了想?！半尴胍娝憧捎修k法找到他？”

    董訪還有猶豫，司馬懿便說道：“陛下，臣愿走一遭，召他來見駕。”

    劉協(xié)打量了司馬懿兩眼，點頭答應，隨即寫了手詔，命司馬懿去召于毒見駕。

    ——

    小平津關。

    袁紹躺在病床上，雙目緊閉。

    袁夫人站在床前，打量了他一眼，一聲嘆息。

    “黨錮時，你躲到汝陽服喪。董卓入京，你躲到渤海。如今到了這步田地，你還想躲，又能躲到哪兒去？”

    袁紹緩緩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話只有一句。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哪怕是硬著頭皮，你也要迎上去。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又何必如此，為天下笑？”

    袁紹臉上泛起潮紅，隨即又變得蒼白。

    “我已然如此，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就不能讓我安靜地死去嗎？”

    袁夫人點點頭，轉身向外走。站在門口，她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臉被斜照進來的陽光照亮，眸子中露出異樣的神采。

    “我一直覺得公路不如你，現(xiàn)在看來，你不如公路。先父不看好你，不給你母親名分，實乃明智之舉。”

    說完，袁夫人出了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袁紹胸口發(fā)悶，嗓子發(fā)甜，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被袁夫人直言不如袁術，是他這輩子受過的最大羞辱。連累生母，更讓他無地自容。

    當初選他繼承袁成的血脈，是叔父袁隗一力堅持，生父袁逢其實是不贊成的。袁逢一向不看好他，遲遲不肯給他的生母應有的名分，以至于他被袁術鄙視了一輩子。

    但凡袁逢愿意讓他的生母做平妻，何至于此。

    且袁夫人雖說為人強橫，但畢竟是世家女，不對他失望之極，絕不會說出這么絕情的話來。

    如果袁夫人都不肯幫他了，還有誰能幫他？

    袁紹心亂如麻，又一連吐了幾口血。等到袁譚覺得聲音不對，沖了進來，他已經伏在血污中，奄奄一息。

    袁譚大驚，連呼醫(yī)匠。

    郭圖、荀諶等人聞訊趕來，看到這一幕，也亂了方寸。

    得知是袁夫人來之后發(fā)生的事，荀諶顧不得臉面，匆匆來見袁夫人，詢問當時發(fā)生了什么事。

    得知袁紹又吐血吐得人事不省，袁夫人也有些后悔。她也不對荀諶說明，只好含糊了幾句，最后說道：

    “既然本初病重，你們就不要耽擱了，還是盡快見駕吧。萬一本初不諱，顯思奉梓歸故里，想見天子就難了?！?/br>
    荀諶也有類似的擔心，順勢說道：“能否請夫人代為引薦？”

    “你為何不直接去見天子？卻讓我一個婦人去求見？”袁夫人反問道。

    荀諶苦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上次去長安，曾想見駕，卻被天子拒了，還連累了貴人。夫人雖是婦人，豪邁不讓須眉，以天子對女子的敬重，就算沒有尊夫楊公和令郎德祖的面子，天子見你的可能也比見我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