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仇怕是沒法報了。

    董昭的弟弟董訪曾是張邈的部下，現(xiàn)在也去了洛陽，應(yīng)該能知道一些消息。

    董昭喝著酒，將最近收到的消息告訴臧洪。

    袁紹到了洛陽，卻沒和天子見面。袁夫人、士孫瑞等人先后出面，袁紹最后上了一份請罪疏，天子也赦免了袁紹，放其返鄉(xiāng)。

    袁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返回汝南的路上，臧洪就算趕到洛陽，也見不到他。

    臧洪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說不出是怎樣的心情。

    他有些惋惜，一路趕來，還是沒能見到袁紹。

    可是見到袁紹又能如何？

    “他的請罪疏寫了些什么？”

    “聽說很長，具體寫了些什么，現(xiàn)在還不知道?！倍研πΑ！安贿^你很快就能知道了，聽說天子對這份請罪疏很滿意，要印行天下。”

    臧洪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殺人誅心啊?！?/br>
    “這么說也不能算錯，但是……”董昭頓了頓，又道：“卻未必是天子本意?！?/br>
    臧洪斜睨了董昭一眼?！澳翘熳拥谋疽庥质鞘裁矗俊?/br>
    董昭沒有回頭，轉(zhuǎn)頭看向臧洪的部下，沉吟了片刻?！澳銇淼穆飞?，有沒有想過用這三千鐵騎奔襲美稷，殺掉曹cao，為張邈兄弟報仇？”

    臧洪眉梢一跳，沉吟了半晌?！暗拇_想過?！?/br>
    “為什么沒行動？”

    臧洪沒吭聲，臉色卻有些難看。他取過酒壺，自斟自飲，一邊喝了幾杯酒，才將心中的怨氣壓了下去。

    “子源，你有沒有想過，當(dāng)初追隨袁紹的人，為什么后來都成了他的敵人？你如此，我如此，張邈兄弟如此，連曹cao亦如此。”

    臧洪抬起頭，瞇著眼睛，打量著董昭，欲言又止。

    第八百三十六章 成見誤人

    臧洪住了一晚，次日起程渡河。

    站在船上，看著渾濁的河水滾滾東流，臧洪又一次想起了董昭的問題。

    其實在北疆時，他和荀攸偶爾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只不過荀攸對袁紹一向沒什么好感，直說是袁紹外寬內(nèi)忌，容不得人，所以故舊親朋中有能力、有影響的人都不知不覺地成了他猜忌的對象。

    臧洪不太認(rèn)可荀攸的這個結(jié)論。

    雖然他與袁紹反目成仇，卻不覺得袁紹如此不堪。

    如果黨人的魁首是個偽君子，那黨人成了什么？

    臧洪沉思的時候，一旁兩個奉命送他渡河的河內(nèi)郡掾吏的閑聊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個掾吏說，聽說當(dāng)年袁紹火燒兩宮的時候，張讓、趙忠等人就在這里跳入黃河，避免了被袁紹羞辱。如今袁紹窮途末路，卻寧可受辱，也不愿跳河，比張讓、趙忠等人還不如。

    另一個說，何止如此，當(dāng)年大將軍何進(jìn)與閹豎爭斗，何進(jìn)猶豫不決，反倒是閹豎干脆利落，直接殺了何進(jìn)。由此可見，這些達(dá)官貴人就是不行，只會說大話，做事是不行的。

    臧洪一聽就火了。

    將袁紹與何進(jìn)相提并論，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何進(jìn)是誰？一介南陽屠夫，因為攀附閹豎才成了大將軍，才能、德行一無可稱。如果沒有袁紹等人幫襯，他就是個廢物，被閹豎玩弄于股掌之上。

    臧洪喝斥了一聲，聲色俱厲，嚇得兩個掾吏唯唯諾諾，不敢反駁。

    但他們眼神中透露的不屑卻深深刺痛了臧洪。

    這些人不反駁，只是因為他的官職更高，而不是因為他說得有理。

    想到袁紹的表現(xiàn)，他有些底氣不足，只好避過不談。

    ——

    過了河，臧洪一路急行軍，中午時分趕到平樂觀。

    有掾吏接到消息，在營外等著，將臧洪接到指定的營地。臧洪讓部下扎營，自己帶著兩個親衛(wèi)，趕到御營拜見。

    劉協(xié)正和士孫瑞、韓遂討論校閱的事，看到臧洪時，他滿意地點點頭，示意臧洪入座。

    臧洪謝恩，又向士孫瑞、韓遂行了禮。雖然沒有刻意，但他對士孫瑞的態(tài)度明顯更恭敬，行禮之外，還說了兩句景仰之類的話。

    韓遂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看不出一點異常。

    眼光一掃，臧洪看到了案上有一份名單，其中隱約有自己的名字，不禁心中一緊，又添了幾分小心。

    入座之后，劉協(xié)問了臧洪一些路上的事，便示意臧洪可以退出了。

    臧洪出了御營，卻沒有離開，遠(yuǎn)遠(yuǎn)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士孫瑞與韓遂并肩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商量著什么。出了大營，看到等候一旁的臧洪，韓遂含笑點了點頭，翻身上馬，帶著親衛(wèi)走了。

    士孫瑞也沒多說什么，示意臧洪上馬，一起回營。

    “子源在雁門，能接到朝廷的邸報嗎？”士孫瑞看似隨口問了一句。

    “該有的都有。”

    “那你對撫軍大將軍去年防秋汛的事怎么看？”

    臧洪心領(lǐng)神會?！皳彳姶髮④妳f(xié)助地方防秋汛，勞苦功高?！毖哉Z之間卻無尊敬之意。

    “僅此而已？”

    “還請士孫公指點?！?/br>
    士孫瑞轉(zhuǎn)頭看了臧洪一眼，一聲嘆息?！叭羰窃B圍彭城時，撫軍大將軍揮師東向，你覺得他能平定關(guān)東嗎？”

    臧洪閉口不言。

    “子源，你在北疆?dāng)?shù)年，自我砥礪，已非昨日輕狂。并涼人蒙天子教化，亦非昔日之虎狼之師。你不可再以成見待人，尤其撫軍大將軍。防秋汛，看似舉手之勞，卻是王道之本。撫軍大將軍能為天下先，堪為諸軍表率，你我都要學(xué)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