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qū)別是顯而易見的。

    十年前的北軍也好，西園八校也好，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衣甲也許更鮮亮，精氣神卻完全不能和眼前的這些精銳將士相提并論。

    是不是精銳，有時候甚至不用cao練，只要看一下身姿、眼神就能區(qū)別出來。

    但更大的區(qū)別卻是雖然眼前這些將士一看就知道是精銳，圍觀的百姓卻不害怕，反而更加心安。

    天子是圣人，能將虎狼一般的西涼人教化成文明之師，讓他們協(xié)助地方耕種、防汛，山東州郡的將士又怎么可能禍害百姓？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回到洛陽，還能看到王師?！比巳褐?，有風(fēng)塵仆仆的老者如是說，涕淚縱橫。

    “人皆云孝靈皇帝荒唐，以今上觀之，只怕不然?！币粋€讀書人模樣的中年人撫著胡須，若有所思?！耙赘F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豈能墨守于成規(guī)，學(xué)步于邯鄲。”

    第八百四十章 如是我聞

    劉表站在城墻上，不安地聳了聳肩膀。

    他特地?fù)Q上普通的布衣，與這些身上散發(fā)著酸臭的庶民站在一起，就是想親耳聽聽他們的心聲。

    士孫瑞交待他的文章還沒有寫。

    他寫不出來。他想不出這些目不識丁的庶民能起到什么樣的作用，值得天子不惜和天下士大夫?yàn)閿?，?qiáng)行度田。

    如果庶民可用，當(dāng)年黃巾怎么會其興也勃，也亡也忽？

    天子本該與士大夫共天下，拋棄了士大夫，還有什么王道可言？

    他想不通，也寫不出違心之論。就算勉強(qiáng)寫出來，也無法瞞過天子的眼睛。

    天子雖然年輕，卻是個聰明人，身邊又有無數(shù)年輕英俊，能輕而易舉地看得出他的掩飾和不甘。

    為了完成任務(wù)，他不得不換上布衣，和兒子劉琦、劉琮來到城墻上。

    他原本還有些擔(dān)心。就算換上布衣，他們父子也不像普通讀書人，很容易被人識破。等上了城墻，才意識到他想多了。

    城墻上不僅有穿短襖的百姓，也有穿長袍的讀書人。

    從言談舉止來看，他們也不像是剛剛讀書的年輕人——劉表知道，韓遂為了收買人心，在河南郡內(nèi)推行教化，建了一些學(xué)堂，收了一些庶民子弟入學(xué)——而是治學(xué)多年的士子。

    他甚至從幾個人的口音中聽出了襄陽口音，可能曾經(jīng)寄寓荊州。

    看到這些讀書人夸贊天子的新政，劉表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荊州興學(xué)，培養(yǎng)出來的士子卻站在了他不能理解的一邊。

    一旁的劉琮忽然捅了捅劉表，興奮地說道：“阿翁，女騎。”

    劉表從遐想中驚醒，瞪了劉琮一眼。校場上五萬多人，你就盯著幾百女騎？真沒出息。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為女騎而激動的不僅是劉琮，還有很多人。

    城墻上的人不由自主的向前擠，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劉表身材高大，也清楚城墻離校場有多遠(yuǎn)，站在哪兒都沒區(qū)別。他向遠(yuǎn)處看去，卻只看到一群模糊的身影，知道是那是一隊騎兵，卻分不清是男是女。

    “馬貴人，那是馬貴人?！币粋€年輕女子興奮的尖叫道。

    “馬貴人就馬貴人，有什么好興奮的?！币慌杂袀€中年男子不滿地說道：“終究不過是一些女子?！?/br>
    他戴著進(jìn)賢冠，穿著長衫，面皮白凈，一邊說著，一邊用手絹掩住口鼻，嫌棄地看著年輕女子。

    “你懂個屁，酸??！”年輕女子沒好氣的斥責(zé)道：“馬貴人雖是女子，卻憑軍功封侯。你倒是須眉丈夫，這輩子能封侯嗎？”

    中年男子漲紅了臉，憋了半天，吐出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拂袖而去。

    “且——”年輕女子拉長了聲音，以示不屑。

    劉表聽得直皺眉，剛要說話，劉琮卻兩眼放光的說道：“阿翁，你聽她的口音，會不會是涼州人？”

    劉表不解?！笆遣皇菦鲋萑耍c你何干？”

    “我想娶個涼州女子?！眲㈢ぶ弊?，尋找那個年輕女子的位置?！八麄兌颊f涼州女子不僅高大壯實(shí)，而且有不少都讀過書，比中原女子更能當(dāng)家……”

    劉表聽得來火，抬手一巴掌，拍在劉琮后腦上。劉琮說得正興奮，被這一巴掌拍得差點(diǎn)摔倒，頓時大怒，轉(zhuǎn)頭四顧。

    “誰他么背后偷襲，有種站出來單挑！”

    劉琦連忙扯了他一下。劉琮回頭一看，見劉表滿臉怒氣，這才知道偷襲他的是劉表，連忙閉上嘴巴。

    人群中忽然高呼起來。

    “萬歲——”

    劉表轉(zhuǎn)頭一看，見女騎正在變幻陣型，在校場上演示騎射、突擊等戰(zhàn)術(shù)。她們以五十人為一組，沖過準(zhǔn)備好的草人陣，弓射、長矛突擊、戰(zhàn)刀劈砍，行云流水，陣型流暢如龍。

    即使劉表眼花，看不太清楚，也知道騎兵在如此快速的突擊中保持陣型完整不是易事。他想起了劉琦說過的話，悄悄問了一句。

    “伯玉，你覺得這些女騎比起劉玄德的親衛(wèi)騎如何？”

    劉琦正看得認(rèn)真，頭也不回的說道：“不相上下?！?/br>
    劉表吸了口冷氣。

    他雖然沒去過劉備的大營，但他知道劉備麾下的親衛(wèi)騎絕非等閑之輩。那些騎士大多出自幽州，有漢人，也有胡人，而且征戰(zhàn)多年，百戰(zhàn)余生，是劉備麾下最精銳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