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
唐夫人瞥了他一眼,繼續(xù)讀書信?!拔覟槭裁葱Σ怀鰜恚课矣X得這挺好啊,人盡其才,物盡其用。這苑珪既是黨人之子,由他來負(fù)責(zé)編撰《黨錮列傳》,總不會還覺得朝廷有成見吧?!?/br> 她突然停住,歪著頭沉吟片刻,眼皮一挑,看向荀彧。 “你是擔(dān)心天子疑心你們叔侄?” 荀彧點(diǎn)點(diǎn)頭,嘆息道:“苑珪寫信給我,不僅是因?yàn)槠涓冈分僬媾c我荀氏的舊誼,還是覺得我和公達(dá)能夠影響天子。這件事傳到天子耳中,豈能不疑?” 唐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再說什么,繼續(xù)讀信。 這件事的確有些麻煩,難怪荀彧會派人請她來。 看完信,唐夫人沒說話,沉默了很久。 荀彧看著她,也沒急著說話。 馬車來到涑水邊,荀彧與唐夫人下了車。荀彧的夫人唐氏已經(jīng)到了,正挺著肚子,在河邊看風(fēng)景。荀彧的次子荀俁赤著腳,在一旁玩水,聽到聲音,轉(zhuǎn)頭一看,開心的大叫起來。 “小姨,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 一邊喊著,一邊張開手臂,飛奔而來,撲入唐夫人懷中。 唐夫人一把抱住,在荀俁臉上親了兩下,笑盈盈地說道:“想小姨了?” “嗯?!避鱾R用力點(diǎn)頭。“小姨再不回來,我就要去長安找你們了?!?/br> “下來!”荀彧虎著臉,喝了一句。“君子慎獨(dú),成何體統(tǒng)。” 荀俁下了一跳,下了地,卻不肯走,牽著唐夫人的手撒嬌。唐夫人低頭說道:“要不,隨我回印坊住幾天吧。我從長安帶了些好玩的東西回來?!?/br> “好啊,好啊?!避鱾R歡天喜地,一溜煙地跑去母親唐氏身邊,央求母親向父親求情,讓他隨唐夫人回印坊去住幾天。 荀彧有點(diǎn)無奈。“你把他們慣壞了。” 唐夫人看著荀俁,微微一笑?!澳阕优啵挥X得煩。我沒有子女,就特別喜歡。這就是豐儉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荀彧眼神微動。“家事不妨如此,國事卻不可不持正?!?/br> 唐夫人一聲輕笑?!罢嬉浅中钠秸阌趾沃劣谌绱嘶嫉没际В磕闶切挪贿^公達(dá),還是信不過天子?” “天子睿智,我豈能信不過。至于公達(dá),我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論起揣摩天子心思,他比我更擅長?!避鲝y得地笑了一聲。“否則的話,天子也不會付他兵權(quán)。” “既然如此,那你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我擔(dān)心的是天下人心?!避鲝樕系男θ萆⑷?,一聲嘆息?!疤熳尤ヌ搫?wù)實(shí),這本是好事。但凡事當(dāng)循序漸進(jìn),不能cao之過急。眼下鄴城未下,冀州未定,正當(dāng)君臣共力之際,追究黨人的事,恐怕并非良機(jī)。黨人縱有千般不是,對朝廷的忠誠卻是毋庸置疑的。天子這么做,無異于自掘根基。” 唐夫人轉(zhuǎn)頭看著荀彧,嘴角輕挑。 荀彧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避開了她的眼神?!半y道我說得不對?” 唐夫人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道:“說來說去,還是不肯扒下那層道德君子的皮,不敢面對自己的真面目。文若,你說得對,你的確不如公達(dá)。不過不是不如他擅長揣測天子的心思,而是不如他勇敢。這可能也是他文武雙全,你卻只是書生的原因。” 唐夫人頓了頓,輕聲笑道:“畢竟說一句‘雖千萬人,吾往矣’很容易,真正面對利劍可就沒那么容易了,這可是真的會流血,會死人的?!?/br> 荀彧面紅耳赤,幾次欲言又止。 他發(fā)現(xiàn)這次唐夫人從長安回來,性格又變了不少,言語犀利,幾乎是不留情面。 就和邸報(bào)上的文章一樣,討論的問題越來越深入,越來越直接。 “說什么呢,搞得這么激烈?”唐氏一手牽著荀俁,一手扶著肚子,走了過來,含笑瞋了荀彧一眼?!熬退闶鞘觳痪卸Y,你也不能這么說話。剛剛還說兒子要慎獨(dú),到自己怎么就忘了?” 一邊說著,一邊松開了荀俁的手,輕輕一推。 荀俁會意,飛奔過去,牽著唐夫人的手。“小姨,我們?nèi)ネ嫠伞!?/br> 唐夫人被荀俁拽著,下了河岸,脫了鞋襪,與荀俁玩起水來,一時(shí)笑語聲不絕。 唐氏走到荀彧身邊,低聲說道:“你們都說什么了,吵成這樣?” 荀彧無奈地?cái)[擺手?!拔乙膊恢涝趺戳?,或許是我自己老了,跟不上形勢吧?!?/br> 第九百三十一章 自欺欺人 唐氏挽著荀彧的手,輕輕撫了撫?!澳氵€記得多久沒有見過天子了?” 荀彧想了想?!翱煲荒炅恕Hツ晏熳?xùn)|行時(shí),我曾去弘農(nóng)見駕?!?/br> “雖然如此,畢竟時(shí)間太短,怕是了解不多。”唐氏輕聲嘆息道:“之前文倩伴駕,經(jīng)常有書信來,你還能及時(shí)了解天子動向。如今文倩留在長安,打理同文館書坊,你對天子如今的想法一無所知,自然有了隔閡?!?/br> 荀彧轉(zhuǎn)頭,看著唐氏,眼神有些猶豫。 “你是說,我誤會了天子?” 唐氏抿嘴而笑?!拔也恢滥阌袥]有誤會天子,但你心里有疑問,卻是連我這個(gè)婦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或許,你應(yīng)該趁著上計(jì)的機(jī)會,去見一見天子,當(dāng)面說清楚。天子雖年少,卻有大胸懷。只要你說得在理,他應(yīng)該會聽的。否則他也不會讓苑珪來負(fù)責(zé)這件事,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