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8章
如果不想辦法,用不了十年,儒生就會在郡縣失去話語權(quán)。二十年、三十年后,儒生在朝堂上的聲音就會弱不可聞。 必須有所行動,是無數(shù)人的共識。 但如何行動,卻造成了巨大的分歧。 孔融露布上書,建議修訂《孝桓帝紀(jì)》。 他的理由是編撰《孝桓帝紀(jì)》時,孝靈皇帝即位不久,尚未成年,朝政被曹節(jié)等人把持。本朝朝政敗壞,就是從孝桓帝重用宦官開始,曹節(jié)等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對修史多有干擾,造成記載不實。 天子罷宦官之制乃英明之舉,值得贊賞。如今沒有了宦官掣肘,有必要對《孝桓帝紀(jì)》進行修訂,去偽存真,修成一部信史。 第九百八十六章 新朋舊友 孔融的建議不可謂不高明。 首先,他將根本責(zé)任推給了孝桓皇帝,避開了先帝孝靈皇帝,以免引起天子的反感。 其次,他劍鋒直指的對象是宦官。在宦官制度被取消的情況下,宦官勢力已經(jīng)一敗涂地,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就算有人對此有疑義,也不會主動跳出來,為宦官鳴不平。 這幾乎是沒有對手的戰(zhàn)斗,勝利唾手可得。 在《孝靈帝紀(jì)》正在編撰之時,孔融的這個建議有歸咎孝桓,為孝靈分謗的意思,得到天子支持的可能性很大。 但明眼人都知道,孔融這個建議看似附和天子,實際上卻藏著諫止天子的用意。 孝桓皇帝有兩個最為人詬病的亂政:一是重用宦官,亂了綱紀(jì);一是重用段颎,對東羌用兵。 段颎的勝利為孝桓皇帝贏得了美謚,卻將原本就入不敷出的財政推向崩潰,導(dǎo)致孝靈皇帝繼位之初,就面臨著連官員俸祿都無法及時發(fā)布的困境。 天子取消了宦官制度固然是善政,但他在天下未定之際就打算對海外用兵,比孝桓皇帝更為惡劣,也更為危險。要想避免重蹈覆轍,就應(yīng)該停止海外用兵,休養(yǎng)生息。 所以孔融這個上書一公布,就贏得了無數(shù)人的稱贊。 孔融也很得意,特地來到司徒府,找禰衡喝酒,想聽聽禰衡的意見。 禰衡對孔融的到來早有準(zhǔn)備,讓一個年輕小吏將孔融帶到一旁的小院,等他處理完手頭的公務(wù),再與孔融見面。 見禰衡擺譜,孔融有點不爽,推開迎接他的小吏,徑直來到正堂。 司徒府的正堂被禰衡改造成了一個大型公廨,連走廊上都坐滿了人。有的是等著匯報工作的,有是則是處理相關(guān)事務(wù)的。禰衡坐在正堂上,面前是一張大案,案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有一摞摞的公文。 孔融進來的時候,禰衡正一邊批復(fù)公文,一邊聽案前的兩個人匯報事務(wù)。 聽到腳步聲,禰衡抬頭看了一眼,見是孔融,皺了皺眉,卻沒說話。 孔融開始沒當(dāng)回事,聽了片刻,才意識到這兩個人匯報的不是一件事。 一個說的蠶桑,一個說的是為北軍準(zhǔn)備錢糧的事。 兩人聲音都不大,說話的同時,還翻看著手中的帳本,報出一串串?dāng)?shù)字。 正當(dāng)孔融驚訝的時候,禰衡抬起頭,將手里的公文遞給一旁小吏的同時,對左側(cè)正說蠶桑事的人說道:“你把賬目核對清楚了再來匯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br> 那人一愣?!伴L史,這賬目已經(jīng)核對過三遍了,沒有訛誤?!?/br> 一側(cè)匯報北軍錢糧的小吏視若未聞,繼續(xù)匯報。 禰衡一連說了幾個數(shù)字,然后冷笑一聲:“這是南陽前年的桑田數(shù)目,比你剛才報的這幾個還大,你說去年增長了三成,這些桑田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就算你們今天增加了原本劃歸章陵的幾個縣,數(shù)字也對不上。如果不是算錯了賬,就是虛增數(shù)字了。” 那人臉色微變,不敢多嘴,捧起賬本,拜了兩拜,下去了。 匯報北軍錢糧的小吏正好也說完了,等著禰衡回復(fù)。 禰衡一邊招手讓另一個人上前,一邊拿起一份公文,筆不加點的指示著,口中說道:“太尉府之前報給司徒府的計劃是今天秋收之后進兵,除了征發(fā)當(dāng)?shù)孛駚高\糧之外,還要趁著夏季空閑,巡視河道,減少運糧的消耗。第一批支付的錢糧是給清理河道的,不包括秋后進兵的開銷。那些錢糧,司徒府已經(jīng)有安排,到時候自然會撥過去,一石也不會少?!?/br> “喏?!毙±魬?yīng)了一聲,將一份文書送到禰衡面前,禰衡掃了一眼,在上面批了幾個字,然后讓人用印。 孔融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禰衡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禰衡一心多用,同時處理幾個事務(wù)。 “禰長史一直這么辛苦嗎?”孔融問一旁的年輕小吏。 年輕小吏點點頭,看向禰衡的眼中充滿崇拜之情。“禰長史真是奇才,不僅過目不忘,而且心細如發(fā)。不管多小的錯誤,都很難瞞過他的眼睛。司徒委任他為長史,付以留府之任,真是太英明了。先生不用著急,稍微等一會兒,他就有空了?!?/br> 孔融上下打量了小吏兩眼?!澳愫苊嫔?,剛?cè)敫???/br> 小吏微微一笑?!跋壬媸歉呙??!?/br> 孔融撇了撇嘴。他一聽就小吏說話,就知道他是新來的,甚至不知道他和禰衡之間的關(guān)系,還以為他是來拜訪禰衡的。 “哪里人氏?” “襄陽人,鄙姓楊,名儀,草字威公,今年十四歲。半個月前剛?cè)胨就礁?,為奔走之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