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用習氣少、體力好的新人啦。

    比如諸葛亮，比如法正、龐統(tǒng)。

    當然，老臣中也有能用的，但那要看他們能不能自省。如果能像司徒那樣日日新，跟上天子的步伐，還是有機會的。

    說到這里，袁術(shù)嘆了一口氣?！爸疤煜氯苏f起四世三公，都是汝南袁氏在前，弘農(nóng)楊氏在后。將來說起五世三公，就只有弘農(nóng)楊氏，沒有汝南袁氏的事了?！?/br>
    劉琦聽了，也不禁感慨。

    聲名赫赫的汝南袁氏與朝廷背道而馳，都一朝沒落，他們這個家族又有什么資格和朝廷對抗。

    宗室？

    身為宗室，與朝廷對著干，天子不罪加一等就算仁慈了，還想法外開恩？

    父親老了。

    他還以為是二十年前，黨人可以呼風喚雨，左右朝政。他還以為天子是愚蠢無能的少帝，可以任由他們擺布。

    一意孤行，最后只會淪落到袁紹一樣的境遇，背負著一身罵名，無顏見列祖列宗。

    而他也會和袁譚、袁熙兄弟一樣，要么被閑置，要么被流放。

    身為人子，豈能坐視不理？

    “我留與不留，也要看朝廷是否同意?！眲㈢首黢娉?。“身為人臣，你我豈可擅自決定？”

    “是啊。所以你若是愿留，就要拿出態(tài)度來，證明你與令尊不同，有為朝廷效力的想法。如此，我才能向天子力薦?！?/br>
    “我才疏學淺，能做什么呢？”劉琦謙虛的笑著。

    “你覺得令尊盡力了嗎？”

    劉琦不吭聲。

    劉表哪來的盡力，他根本就是混日子。

    “令尊用了半年時間，才繪了一卷。天子很是不滿。如果你能比他快，就足以說明你比他更合適?！痹g(shù)端起酒杯，面帶微笑?！爱吘顾杲?，縱使有心，也無力氣。你卻正當壯年，前途無量?！?/br>
    劉琦會心一笑。

    “還有，我提醒你一句。雖說天子對令尊不滿，但他還是愿意給老臣一點體面，不想鬧得太生份。君臣如此，父子更是如此。你最好不要告訴令尊，免得他面子上過不去?！?/br>
    “這……合適嗎？”

    “有什么不合適？你這是將功贖罪，也算是代父盡忠，正是大孝之行。難道看著他一條路走到黑，才是孝順？”

    劉琦贊同地點點頭。

    ——

    宴會結(jié)束，劉琦回到家，考慮了一夜，決定接受袁術(shù)的建議，留在洛陽。

    他沒敢和劉表商量，卻將這件事告訴了母親陳氏。

    陳氏仔細聽完，沉默半晌，說了一句。

    “袁公路半生糊涂，這一次卻是難得的聰明。伯玉，你就留下吧。你父親那兒，你不用擔心，自有阿母周旋。”

    得到了母親的支持，劉琦不再猶豫。

    他立刻行動起來，組織畫師，抓緊繪制圖卷，將袁術(shù)指定的一批宅院繪成圖卷。

    劉表主事時，能拖則拖，這些畫師們也樂得清閑。如今劉表不管事了，劉琦天天催著他們趕工，多少有些怨言。

    但袁術(shù)隨即祭出了殺手锏，給他們發(fā)放津貼，并且五日一會餐，同時查看進度，工作成果優(yōu)異的單獨有賞。

    有了刺激，畫師們立刻來了精神，冒著烈日，抓緊繪制。

    為了趕進度，畫師們完成一幅，袁術(shù)就送一幅到印坊，由印坊制版，印制清樣。

    僅僅半個月后，第四卷的草稿就完成了。

    ——

    天氣稍涼，天子同意劉表致仕的詔書到了。

    劉表決定起程，返回老家山陽。

    很巧，劉琦接到印坊的通知，讓他去校對一些文字，沒有露面。

    袁術(shù)卻如約出現(xiàn)在官道旁，為劉表餞行。

    一番針鋒相對的冷嘲熱諷后，袁術(shù)送給劉表一卷畫，讓他在路上再看。

    劉表也沒在意，命人收下，扔在書箱里。

    原本來給劉表送行的人不少，但袁術(shù)在場，很多話都不太方便講。見場面尷尬，劉表也沒什么心情寒暄，匆匆起程。

    坐在車中，劉表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突然睜開眼睛，對妻子陳氏說道：“伯玉不會回山陽了，是吧？”

    陳氏點點頭?！澳阌植皇钦娌?，要他侍候?！?/br>
    劉表顏色漸冷?！敖K究還是父子不如君臣啊?！?/br>
    陳氏抬起頭，靜靜地打量著劉表。“景升，你算忠臣嗎？”

    劉表微怔，白皙的面龐隨即漲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他坐了起來，死死地盯著陳氏。

    “莫非在夫人眼中，我是jian佞不成？”

    陳氏嘴角挑起一抹淺笑?！霸谖已壑?，你還是四十年前那個翩翩少年，即使面對授業(yè)恩師，也能說出‘奢不僭上，儉不逼下’的守禮君子?！?/br>
    劉表語塞，眼神有些躲閃。

    他如今哪里還有底氣說同樣的話。

    “景升，你有你的堅持，但天子也有天子的堅持，楊公也有楊公的堅持，你能說他們都錯了？君子和而不同。天子能容得你，你為什么就容不得伯玉有他自己的選擇？”

    劉表吁了一口氣，緩緩坐了回去，無力地靠在車壁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幽幽地說道：“夫人，你也覺得我錯了嗎？天子要對黨人趕盡殺絕，我想為黨人保留一絲體面，錯了嗎？”

    “這是你們男人的事，我一介女子，不敢妄議?！标愂仙焓滞熳⒈淼氖郑p輕撫了撫?！昂尾涣襞c后人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