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xié)一愣。劉表真病了？

    “什么??？”

    “不知道，家母寫來的家書只說他吐了血，病得很重，希望臣能請假省親，以防不測。”

    劉協(xié)想了想，讓劉琮將家書拿來看。

    劉琮有點糊涂，常常理解錯原意，不是個細心的人。

    看完家書，劉協(xié)有點反應過來了。

    劉表可能是吐了血——這個不能編——但不是病，而是被袁術氣的。他的夫人陳氏要讓劉琮回去省親也是表面功夫，她真正的目的應該是通過劉琮之口，讓他知道這件事，然后看他的反應。

    他還能有什么反應？

    既然袁術唱了白臉，他當然要唱紅臉，將一個愛惜老臣的明君形象保持到底了。

    雖然他更希望劉表多吐幾口血，甚至一命嗚呼。

    “原來是令尊為國事cao心，久勞成疾啊?！眲f(xié)嘆了一口氣，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皽柿耍惚M快回去探親，多陪陪令尊，等他病好了再回來消假。另外，傳朕口諭，請?zhí)t(yī)署安排一名太醫(yī)，隨你返鄉(xiāng)，為令尊療疾?！?/br>
    劉琮雖然糊涂，卻也知道這是天子恩典，連忙謝恩，轉身去了。

    荀悅在一旁看得真切，后背卻直冒冷汗。

    他雖然一直住在潁川，沒去洛陽，卻也知道劉表在洛陽繪制《洛陽圖卷》的事，更清楚劉表消極怠工的原因。現(xiàn)在天子不僅不責備劉表敷衍王命，反而說劉表久勞成疾，這不是把劉表架在火上烤么？

    之前就聽荀彧說過，天子雖然年輕，手段卻很老辣。

    這次算是開了眼界。

    這豈止是老辣，簡直是毒辣啊。

    荀悅有點擔心。

    自己就是一個書生，能和天子相處和睦嗎？最后會不會和孔融一樣，被迫遠涉江湖，到什么蠻夷部落去探訪遺跡？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無顏見人

    見荀悅臉色不佳，劉協(xié)關切的問了一句。

    荀悅托詞飲食不習慣，最近身體不太好。劉協(xié)瞅了他兩眼，委婉的說道：“荀君，你這身體可不夠強壯啊，要多加鍛煉才行?！?/br>
    荀悅淡淡一笑。“謝陛下，臣年近五十，怕是沒什么機會建功立業(yè)了。習武強身，于我也無益處，還是多讀些書為好。”

    劉協(xié)皺了皺眉?！澳銓Ψ蜃又苡瘟袊绾慰?？”

    荀悅沉吟片刻?！安恢菹滤笧楹危俊?/br>
    “也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只是想說，若你是七十二賢之一，會隨夫子周游列國嗎？”

    荀悅聽懂了劉協(xié)的意思。

    隨夫子周游列國，一要有意愿，二要有體力。

    他現(xiàn)在既沒有意愿，也沒有體力——至少看起來如此。

    “臣豈敢與七十二賢比肩，能名列三千弟子便死而無憾了?！避鲪傄簧韲@息，眼中露出向往之色?！翱上Х蜃右咽?，無緣得見，更別說列于門墻之內。雖說五百年必有圣人出，倏忽七百余年，又何嘗有人能與夫子比肩，稱圣道賢?！?/br>
    劉協(xié)嘴角微挑。

    荀悅這話很明顯啊，是沖著他來的。

    現(xiàn)在民間有人說，五百年有圣人出，他就是那個圣人。荀悅想必是不以為然，故意在他面前這么說，以示對傳言的不屑一顧。

    劉協(xié)笑著揮了揮袖子?！败骶膊槐剡z憾。儒門好古，死人才能封圣，活人豈能得見。就算見到了，你也認不出，只能失之交臂?！?/br>
    荀悅面色微變，猶豫了片刻，躬身行了一禮。

    “陛下所言甚是，臣請告退?！?/br>
    劉協(xié)沒有再說什么，示意荀悅自便。

    荀悅是自己來的，他沒讓人去請。如果荀悅要走，他也不攔著，留在眼前惡心自己嗎？

    他沒這種愛好。

    與其相看兩厭，不如相忘于江湖，這是他的一貫作風。

    荀悅躬身再拜，轉身正準備走，劉協(xié)又叫住了他。

    “荀君登過泰山嗎？”

    荀悅搖頭。“沒有。”

    “有機會的話，去登泰山吧。就算登不了泰山，去東山看看也好?！?/br>
    荀悅沉默片刻，躬身施禮。

    “唯。”

    行完禮，他向后退了兩步，轉身揚長而去。

    劉協(xié)輕笑了一聲，欲言又止。一轉頭，卻見劉琮站在一旁，臉上淚痕未干，神情愕然。

    “你怎么了？”劉協(xié)心情不太好，有點不耐煩。

    劉琮反應有點慢，沒意識到劉協(xié)心情不好，指指荀悅的背影?！氨菹?，荀君這是……要去登山？”

    “你也想去嗎？”

    劉琮嚇了一跳，連連搖頭?！俺家丶沂∮H，才沒時間登山呢。臣只是覺得……他那身體，怕是受不了泰山上的寒氣?！?/br>
    劉協(xié)一愣?！澳愕沁^泰山？”

    “沒有，但是聽人說過。”劉琮撓撓頭?！俺家恢睕]想明白，為什么山上會冷？山越高，不是離太陽越近么？”

    劉協(xié)啞然失笑?！澳阌写藛?，比那些讀死書的大儒強多了?！?/br>
    “是么？”

    “嗯。你若是不信，不妨去問問那些大儒，看看有誰能回答?！?/br>
    “唯。”劉琮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

    劉琮的速度很快，在睢陽與劉表會合。

    詢問了劉琮返回的經過，尤其是看到了與劉琮一起趕來的太醫(yī)，陳氏松了一口氣，請?zhí)t(yī)為劉表診治。

    太醫(yī)診了脈，表示劉表沒什么大礙，只要注意調養(yǎng)，保持心情愉悅，很快就能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