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身體不夠強壯，就是嬌生慣養(yǎng)，缺少鍛煉。現(xiàn)在天子愿意調(diào)教他，是他的福氣，豈能推辭。

    何咸不敢多說什么，只能答應(yīng)。

    ——

    一轉(zhuǎn)眼，便是二月。

    新年的氣氛漸漸淡去，各行各業(yè)的人都投入了忙碌的勞務(wù)之中。各個作坊四處放出風聲，招收工匠，學堂緊鑼密鼓的籌建，教師、學生陸續(xù)到位，準備開學。

    印坊最忙，一批批的新書裝上馬車、牛車，送往各縣。

    李仁、尹默抽出時間，給秦宓送行。

    他們即將奔赴崗位，教書育人。

    秦宓本想問他們，為什么不回廣漢去，廣漢也需要他們?？墒寝D(zhuǎn)念一想，又放棄了。

    廣漢雖然也在度田，卻沒有南陽這么徹底。比起天子的雷霆手段，一口氣將十幾個封君除國，士孫瑞終究還是太軟弱了。學堂也沒有建起來，李仁、尹默就算回去，能起的作用也有限。

    秦宓只能對他們說，希望他們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積累經(jīng)驗，將來為廣漢的教化提供一些幫助，少走一些彎路。

    李仁、尹默一口答應(yīng)。

    他們對做官興趣不大，覺得教書育人更有意義?，F(xiàn)在在南陽任教，也是為將來回到廣漢，造福鄉(xiāng)梓做準備。

    李仁對秦宓說，臨走之前，你去見一下天子吧。

    天子是天命護佑之人，能得到他的點撥，你一定會有感悟。

    秦宓正有此意，欣然答應(yīng)。

    ——

    二月中，秦宓見到了劉協(xié)。

    晚飯后，劉協(xié)正陪著皇后伏壽散步消食，說些閑話。知得秦宓求見，劉協(xié)有些無奈。

    “這些人怎么回事？那么多時間不來求見，偏偏現(xiàn)在來？”

    伏壽心情極佳，聞言輕輕推了一下劉協(xié)，抿嘴笑道：“想必是有些肺腑之言要對陛下說，人太多了不方便?！?/br>
    劉協(xié)聳聳肩?！霸掚m如此，也要有點分寸嘛。他們要勞逸結(jié)合，我就不能有點休閑的時間？”

    嘴上說著，卻還是擺了擺手，命人召秦宓來。

    伏壽由橋氏姐妹陪著，緩緩?fù)慌匀チ恕?/br>
    一會兒功夫，秦宓走了過來，躬步一拜?！俺记劐?，拜見陛下。打擾陛下與皇后消閑，死罪死罪。”

    “來都來了，還說這些有用嗎？”劉協(xié)甩甩袖子，示意秦宓跟著走?！霸谀详柨戳藥讉€月，感覺如何？還覺得我是暴君嗎？”

    秦宓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搖頭道：“陛下言重了，臣從來沒覺得陛下暴君。臣只是……”

    “你擔心急則生變嘛，對吧？”

    “是……是的?！?/br>
    “我的確有些急，不急不行啊?！眲f(xié)一聲嘆息?！按髞y之后，人心思治。這時候推行新政，能夠接受的人會多一些。等天下太平，人人都安于舊狀，再想改革更難了。打個比方吧，有人好逸惡勞，平時讓他改，他肯定不愿意?？墒乾F(xiàn)在病了，醫(yī)生說，你要想活下去，就要改掉那些壞毛病，他是不是會更容易聽一些？”

    秦宓忍不住笑了一聲?！氨菹滤陨跏牵@治國和治病的確有幾分相似，時機很重要。”

    “還是治病更難一點。”

    秦宓有些意外，偷偷看了劉協(xié)一眼?！氨菹隆X得治病更難？”

    劉協(xié)點點頭?！爸螄贿^是平衡各方面的利益，這些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人人都看得見。治病則不然，有很多細節(jié)根本看不見，更需要嚴密的邏輯、精確的分析，以及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差之毫厘，失之千里?！?/br>
    劉協(xié)沉吟片刻，又道：“我聽說，你曾和王粲論過天？”

    “是的，不過只是一時玩笑罷了，當不得真?！鼻劐底焐现t虛，心里卻有些得意。

    因為與王粲的這一番對話，他在南陽也有了不俗的名聲。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br>
    “陛下請問。”

    “天有多高？”劉協(xié)轉(zhuǎn)頭看著秦宓?！拔也灰阋?jīng)據(jù)典，我要一個具體的數(shù)字，以及求得這個數(shù)字的辦法，哪怕粗略一點也行?！?/br>
    秦宓頓時語塞。

    辦法他有，這段時間宋忠教授算學，他也跟著聽了一些，九章中的勾股就可以測山高路遠。

    但是測天高，從來沒有人干過。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以人為本

    “沒想過？”劉協(xié)的嘴角挑起一抹淡淡地笑意。

    對付這些儒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別說那么多虛無縹緲的東西，來點實際的，一問一個準。

    秦宓尷尬地摸摸鼻子?！皼]想過?！?/br>
    “那你應(yīng)該更沒想過，天有多高這個問題本身可能就是一個不成立的問題?！?/br>
    秦宓一愣，抬起頭打量著劉協(xié)，思索半晌，才說道：“陛下，即使如張平子所說，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子中黃，也是可以測出天地之間的距離的?！?/br>
    劉協(xié)嘴角笑意更濃。

    看來秦宓這幾個月在南陽沒閑著，還是花了點心思的。

    至少對張衡的學說有一定的了解，對渾天說也進行了一定的研究。只不過他還處在學習的階段，并沒有提出質(zhì)疑。

    “張平子的說法有其可取之處，卻也未必就是最后的結(jié)論。在進行必要的驗證之前，一切都是假說。就比如說日月五重附現(xiàn)于天球之上，顯然就有問題，不如宣夜說更合理?！?/br>
    秦宓半天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