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6章
“德祖,路上很趕吧?” “還好,西涼馬快,日行千里。”楊修笑著,和袁夫人寒暄了幾句,又問了妻兒的情況,這才送袁夫人回后院。 楊彪在一旁看著,雖然沒說話,眼中的滿意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 楊修從漢陽一路趕來,精神還這么好,可見體力甚強,將來必是長壽之相,多子多福,結束單傳的家風。 “阿翁,子初兄。”楊修躬身問好,隨即切入了正題?!拔衣犝f子美所著《牽星定位術》被列為建安八年所出新出的冠軍,可是屬實?” “這還能有假?”楊彪撫著胡須,淡淡的說道:“你關心的不僅僅是這個吧?” “是的,我聽說,原本應該是《五經(jīng)章句后定》最有希望,是荀文若力排眾議,一言定音?” 楊彪點了點頭,卻沒說話。 他聽說了此事,但他沒有親至現(xiàn)場,并不清楚當時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與他印象中的荀彧不符。 劉巴卻很坦然。“他早該如此了?,F(xiàn)在才反應過來,真是迂緩?!?/br> “薦書會之后,你們沒見過面?” “他天天在蘭臺讀書,沒到司徒府來。”楊彪解釋道:“這也是我的意思,想等你們幾個都到了,一起商議,免得耽誤大家的時間?!?/br> 楊彪隨即將荀彧來宛城后與他第一次見面的情況說了一下。 這也正是他不能理解的地方。荀彧當時的態(tài)度,不像是能堅定支持實學的人,他也許是受到了什么壓力,不得不改變了態(tài)度,并以這種方式來表現(xiàn)自己的決絕。 什么人能給他這樣的壓力?不言而喻。 除了天子,不可能有第二個人。 薦書會那天,天子一直沒有露面,沒人知道他在哪兒。楊彪懷疑,天子很可能和荀彧一起,在南陽印坊的二樓,并和荀彧說了什么話。 荀彧不來司徒府,可能是不愿意面對他,面對他必然的詢問。 楊修想了想?!拔胰ヌm臺找他?!?/br> “現(xiàn)在?”楊彪、劉巴都有些意外。楊彪說道:“你不先去見駕?” “現(xiàn)在,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然后才能決定怎么做,見駕之后又該說些什么?!?/br> 楊修說完,拱拱手,轉(zhuǎn)身走了。 楊彪、劉巴面面相覷。 過了半晌,劉巴笑道:“德祖還真是沾染了不少西涼人的習氣,果斷干練,毫不遲疑?!?/br> 楊彪嘆了一口氣。“就怕過猶不及啊?!?/br> 劉巴想了想,安慰道:“德祖與天子君臣相知,應該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嫌隙?!?/br> —— 楊修來到蘭臺。 荀彧正坐在窗前讀書,案上擺滿了書籍,有漢文的,有希臘文的,有文字資料,也有圖。 聽到腳步聲,荀彧也沒有抬頭,直到楊修在他面前站定,擋住了陽光,他才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楊修背光而立,他一時也沒認出來,只是瞇起眼睛,贊了一聲。 “想不到蘭臺也能看到這樣的壯士!不知有何指教?” 楊修忍不住笑了一聲?!败魑娜?,你什么時候鉆研起學問來了,還是西域的學問?” 荀彧一愣,這才認出楊修,不禁大笑?!霸瓉淼媚惆?,快坐,快坐。什么時候到的?看你這一身土,不會是才到吧?” “被你說中了,剛到南陽,在司徒府說了兩句話,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睏钚抟膊挥密鲝?,自行入座,提起案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澳銘撝牢疫@么急著來見你的原因吧?” 荀彧眨眨眼睛?!跋氡厥且驗樗]書會的事?” “然。”楊修將茶倒入口中,咕咚一聲咽了下去,隨即又倒了一杯?!澳愀艺f句實話,那些都是你的肺腑之言嗎?還是說……” 荀彧搖搖手,示意楊修不要急,又讓楊修把外衣脫了。屋里很暖和,用不著穿那么多,而且楊修趕了這么遠的路,身上全是土,稍微一動,就能看到塵土飛揚。 “你聽到的,未必就是準確的,不如先聽我這個當事人說一下當時的情況。”荀彧一邊說,一邊從旁邊取過幾張紙來,遞給楊修。“這是我當時的發(fā)言,為了寫成文章,稍微做了一些潤色?!?/br> 楊修接過,瞥了一眼,隨即又問道:“你準備公開發(fā)表?” “當然?!避鲝Φ酶訝N爛?!耙蝗?,每個人都像一樣跑來問,我豈能應付得過來?公布天下,既省了事,還能掙一筆潤筆,何樂而不為?” 楊修啞然失笑,卻沒和荀彧爭論,迅速將文章看了一遍,眉心微蹙。 “這真是你的肺腑之言嗎?” “有什么問題?” “問題倒沒什么問題,只是這實在不怎么像你。”楊修沉吟片刻,眼皮輕挑?!拔娜粜?,你跟我交個底,天子有沒有威脅你?”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本性難改 我受到威脅了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荀彧撫著胡須,想了好一會兒,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德祖此言,既小看了我,更小看了天子。君臣相知,重在志同道合,又豈能以個人安危為重?若無利于國家,富貴于我如浮云。若有利于國家,生死亦可置之于度外?!?/br> 楊修有些尷尬,連忙搖手說道:“文若兄,你言重了。你的為人,我豈能不知。只是……”他眼珠一轉(zhuǎn),忽然笑道:“你想必聽說過華陰之戰(zhàn)前,天子對我的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