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即問起了幽州的情況。

    辛毗一一解說。

    平定了遼東，尤其是擊破高句麗之后，荀攸又對扶余用兵，幾乎沒費多少力氣就讓扶余俯首稱臣。之所以這么順利，除了漢軍甲堅矛利，無人能當之外，也與互市有很大關系。蠻夷能通過互市取得必要的生活物資，還可以請求入附，子女如果進入漢人的學堂讀書，將來還有機會進入漢地做官，還想與漢人刀兵相見的就沒幾個了。

    就算有，他們也不是漢軍的對手。

    剿撫并用，沒幾年功夫，大漠以北就安定了。

    雖說還是不斷有蠻夷南下，但是數(shù)量有限，也不會在漠北聚集，自然無法對大漢造成威脅。

    韓融聽了，幽幽一聲嘆息?！胺凑叩乐畡?，誠不我欺?！?/br>
    辛毗知道韓融在說什么，贊同的點了點頭。

    他在北疆數(shù)年，感觸遠比韓融深。

    在此之前，大漢對北方胡虜?shù)膽B(tài)度是矛盾的。

    一方面，漢人看不起那些胡虜，覺得他們不開化，不配與漢人為伍，所以極力反對胡虜入塞。另一方面，面對不斷增加的邊境壓力，朝廷官員又崇尚安撫，希望以賜幣、和親等手段收買胡虜，讓他們?yōu)榇鬂h守邊。

    結果是大漢花了很多錢，養(yǎng)肥了胡虜，邊境的壓力卻越來越大，入塞居住的胡虜也越來越多，幽并涼三州的邊疆大半失守。

    是戰(zhàn)是和，漢人爭論了很久，政策也多次反復，最后也沒找到解決辦法。

    然而這個糾結了一百多年的問題，如今突然解決了。

    辦法很簡單，就是韓融說的反者道之動，將之前的政策反過來用。

    一手安撫、教化，一手強硬鎮(zhèn)壓。

    看起來與之前的政策沒什么兩樣，區(qū)別只有一個：技術和戰(zhàn)術，以及度田。

    先進的技術可以打造更加先進的武器，對各級將領的培訓使將士的戰(zhàn)斗力更強，度田更是讓將士有了恒產(chǎn)，守邊就有了意義，再艱苦也能忍受。

    與此同時，將士的積極性也讓訓練更有成效。

    有了更好的武器和更高的戰(zhàn)術素養(yǎng)和戰(zhàn)斗意志后，三五千將士就足以守邊，整個幽燕都護府不過一萬步騎，消耗的軍費不僅沒有增加，反而更少了。

    這讓他對度田的態(tài)度大為轉變。

    “韓公，我聽說潁川的度田到目前還不夠徹底？”

    韓融轉頭看看辛毗，一聲嘆息?！疤锸嵌攘耍诵碾y度。”

    “都有誰??？”

    “那些迂腐之輩，不提也罷。”韓融搖搖頭，不愿多說?！安贿^也沒幾天了，渤海的德政雖然還緊堅持，實際上已經(jīng)宣告失敗。如今遷出的人沒幾個，想遷回來的人倒是不少?？墒翘镆呀?jīng)分了，哪有閑田安置他們，各縣都不肯接收他們入籍，搞得有家不能回?！?/br>
    韓融一聲長嘆?！霸缰袢?，何必當初?！?/br>
    辛毗沒吭聲。

    他雖在北疆，卻一直和鐘繇、荀諶等人保持聯(lián)系，自然清楚渤海的德政難以為繼，只是找不到結束的臺階而已。

    這也是他一聽說韓融來了宛城，就急著來見韓融的原因。

    眼下還有足夠的資歷，又與朝廷沒有太直接的瓜葛，能在天子面前說上話的人，也就那么幾個，韓融是其中之一。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保持冷靜

    “我？”韓融很是詫異。

    “除了韓公，我想不出誰更合適進言?！毙僚笆衷侔?，懇切地說道：“天子是知恩圖報之人。韓公致仕多年，一直未向天子開口。若能進言，天子多少會給幾分薄面。”

    韓融斜睨了辛毗一眼，斜睨著身上的白熊氅。“沒想到你辛佐治也會用這種手段?！?/br>
    辛毗連忙搖手。“韓公千萬別誤會。就算沒有這件事，我也應該表示一下心意?！?/br>
    “那你倒是說說，我如何進言，才能保住這張老臉，不至于晚節(jié)不保?！?/br>
    見韓融語氣松動，辛毗笑了?！绊n公可知天子重劃州境，并要安排駐軍的事？”

    韓融一臉茫然?！白孕⑽湓O刺史部以來，十三州便是成例，為何突然要改？”

    “刺史部原本只是監(jiān)察，依戶口而分，實際上有諸多不便。尤其是涼州，東西兩三千里，刺史根本不可能顧及全境。涼州多叛亂，與此有關。天子計劃重新劃分州境，欲使各部駐軍轄區(qū)相近，便于守邊，而不是疲于奔命。”

    “這和汝潁人有什么關系？”

    “增州，駐軍，需要大量的官員、將領。只要能入仕，以后在哪兒入籍都無所謂?！?/br>
    韓融恍然，輕輕點頭，只是神情并不輕松，甚至有些不安。

    “韓公擔心人數(shù)太多？”

    韓融輕嘆道：“我雖隱居鄉(xiāng)里，卻還算關心時政，知道天子對汝潁人的戒備，只是一直把握著分寸，才沒有引起黨錮那樣的大案。如果汝潁人想借此機會脫困，勢頭太猛，會不會……”

    “的確有這個可能，但正因為后果嚴重，才要擺在明處?！毙僚p拍欄桿?！叭羰且粌蓚€人，借著汝潁人的引薦，根本不用驚動天子?？墒乾F(xiàn)在人太多了，知名的就有數(shù)十人，總數(shù)在百人左右。如果不事先通報天子，將來被有心人上奏，反倒無法解釋。這是個問題，天子想必也知道。如果一定要解決，擺在明處，總比私下里cao作更好。”

    韓融明白了辛毗的意思，也覺得他說得有理，便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