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嗎？”

    “有什么不可以，這已經(jīng)是行在慣例了。”高柔說著，高聲吩咐了一句小僮，又道：“天子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能吃上幾口家鄉(xiāng)的美食，也是一種安慰。”

    “想不到天子如此貼心?！?/br>
    “那當然，天子雖然年輕，卻比長者還知道關心人?！?/br>
    “但是處置起人來也狠，動輒流放萬里?！?/br>
    高柔抬頭看了袁徽一眼，忍俊不禁?！霸箽獠恍“　榱四愕娜昴贤?？”

    陳國袁氏和汝南袁氏卻是同宗，相互之間關系很密切，對高柔來說，這也不是什么秘密。

    “這是天下共知的事?！痹詹恢每煞?。

    高柔想了想?！澳銘撝溃栽境跣值艿乃魉鶠?，族誅都是輕的。天子只是判他們流放海外，已經(jīng)算是法外開恩了?！?/br>
    “既然如此，那……”

    高柔抬起手，打斷了袁徽?！罢驗榉ㄍ忾_恩，所以才有人心存僥幸。后來天子強調(diào)有法必依，也是為此。儒門重經(jīng)權(quán)，還是以經(jīng)為主，以權(quán)為輔。若是處處便宜行事，那還要經(jīng)作甚？”

    袁徽頓時語塞。

    他聽懂了高柔的意思。想為士燮求情的話，請免開尊口，權(quán)的時機已經(jīng)過去了，這一次肯定是依法處理。

    “文惠不愧是法家門徒。”袁徽怒極，語氣有些沖。

    高柔無聲地笑笑?！疤煜氯私允胤?，唯天子不守法，那是法家之法。天下人皆守法，天子也不例外，還是法家之法嗎？”

    袁徽一愣，隨即說道：“天子也守法？”

    “天子如果不守法，士燮還能活到現(xiàn)在？一道詔書，他就首級落地了?！备呷嵴Z氣淡淡地說道：“如果你覺得這樣也不好，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了?！?/br>
    袁徽將信將疑。

    但他深知高柔為人，也不太相信高柔會說假話騙他。

    茶開了，高柔提起茶壺，給袁徽倒了一杯guntang的茶?！跋那?，儒門努力了幾百年，爭論了幾百年，不過是天子待臣以禮，臣待天子以忠。所謂禮，也就是法。天子守法，就是守禮。這難道不是你們汲汲以求的結(jié)果？”

    “可是……”袁徽欲言又止，不知從何說起。

    “你想天子守禮，自己卻不守禮，這可行嗎？”高柔喝了一口中茶，放慢了語氣?！叭彘T幾百年的理想，比不上士燮兄弟的首級，比不上他對你們幾個的私人恩惠？夏卿，孰輕孰重，你不會真的分不清吧？”

    “我……”袁徽漲紅了臉，無言以對。

    高柔起身，從床頭取過一份邸報，推到袁徽面前?！斑@上面有篇文章，是蔡令史所作，你不妨讀一讀。女子都有這樣的見識，你我須眉，總不能落后吧?！?/br>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欲速則不達

    袁徽低頭看了一眼。不出所料，正是載有那篇《以仁立法論》的那一期。

    他從袖子里抽出邸報?！笆繉O公給我的，說是想救士燮，只能從此下手。”

    高柔有些意外，眨眨眼睛。

    他沒想到士孫瑞還有救士燮的想法，一時倒不好評價。

    反正在他看來，士燮是死定了，區(qū)別只是會不會誅三族的事。

    只是當著袁徽的面，他也不方便直接點評前輩。

    如果袁徽說的是真的，士孫瑞還想救士燮，等他見駕之后，可能還有一番風波。

    聯(lián)系到最后天子的動靜，尤其是蔡琰這一篇突如其來的文章，高柔甚至懷疑天子一直在等這一刻，士燮兄弟的生死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反正在他看來，士燮兄弟的結(jié)局早已注定，沒有討論的必要。

    “你覺得以仁立法就能實現(xiàn)儒門的理想？”袁徽將邸報推了回去，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他便覺得不對。“這是什么茶，為什么不苦，反倒有點甜？”

    高柔也有點懵?！安欢?，我就覺得這個口感好，喝習慣了。”

    “習慣？”袁徽眼睛瞪得溜圓?！澳阒捞怯卸噘F？”

    “貴嗎？”高柔將小僮叫了過來，問他糖價。小僮忙著出門，也沒多想，說道：“不是很貴，也就比鹽貴一些，一百錢能用一個月呢?！?/br>
    說完，他拱拱手，出門去了。

    高柔嘿嘿一笑，說道：“我不問這些事，都是拙荊在管，回頭問一下她就知道了?！?/br>
    “你成親了？”

    “嗯?！?/br>
    “誰家的女兒？”

    高柔打量了袁徽兩眼，笑了起來?！八钦l家的女兒很重要嗎？我那阿舅是有名的三不管，連兒子的前程都不問，更別說我這女婿了?！彼鹗?，打斷了袁徽?！跋那洌瑒e問了，我成親很簡單，就是互相看對眼了，沒考慮家族的事。我遇到她的時候，還不知道會有今天，更不知道她是誰的女兒?！?/br>
    袁徽認真的打量了高柔片刻，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澳悴徽f，我也打聽得出來?！?/br>
    高柔擺擺手?！皠e說我了，你成親了嗎？”

    “還沒有，沒合適的?！痹諊@了一口氣?！澳阋仓赖模疫@出身……不能將就的。在交州是逃難，不可能久居。要是娶一個交州女人回去，怕是連祖墳都進不了?！?/br>
    高柔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又說道：“夏卿啊，我是看出來了，你去交州這十來年是白去了，簡直像個老朽。”

    袁徽與高柔年齡相近，被高柔說是老朽，很是不服?！笆敲矗恐性兓@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