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就事論事：“他應(yīng)該是演給十二桌的客人看。”

    李相浮順著望過去一眼，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正在憤憤不平盯著這邊，活像他們恃強凌弱似的。

    那姑娘旁邊還坐了個氣質(zhì)出眾的人，對她很是寵愛。

    見狀李相浮久沒回國也能對上號，圈子里一共就兩個最出名的‘小公主’，一個是卞式沁，還有一個便是梨棠棠。

    當年大家同校不同班，梨棠棠是?；?，所有人都對他避之如虎的時候，唯獨梨棠棠喜歡打著幫助之名，做些多余的事情。

    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對方‘扶貧’的樂趣還一直保持著。

    秦伽玉忽然放下空酒杯，轉(zhuǎn)身時說：“我去換件衣服?！?/br>
    李相浮眨眨眼，忍不住真心求問秦晉：“他是不是腦子有毛?。俊?/br>
    大老遠把人叫來，就為表演個《紅酒潑自己》的節(jié)目。

    秦晉淡淡道：“或許他認為這是一個命運轉(zhuǎn)折點?！?/br>
    李相浮本想打趣一句，不過一想起秦伽玉曾經(jīng)追求李戲春的事情，話到嘴邊一轉(zhuǎn)：“難不成梨棠棠能因為‘被潑酒’的畫面，自此對秦伽玉不可自拔？”

    秦晉聞言沒什么感情地笑了笑。

    讓服務(wù)生把秦伽玉留下的酒杯收走后，他才繼續(xù)開口：“同情，有時候比愛慕更能讓人飛蛾撲火?！?/br>
    一直安靜吃飯的李沙沙點頭：“尋求精神世界的最高滿足，是去當別人的救世主。”

    沒對這句話發(fā)表評價，秦晉耐心等著接下來李相浮的詢問，思忖對方是會先問起他和秦伽玉間的往事，還是后者如何確保這一杯酒能起到效果。

    沉默稍頃后李相浮確實開了口，卻是自言自語：“原來不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br>
    停下擦手的動作，他朝著梨棠棠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捋不順秦伽玉的套路，只為圖財，今天訂婚的蘇桃可謂家財萬貫，沒必要再踩一只船。

    退一步說，梨家和自己家在市場上倒是存在競爭關(guān)系，但家中再寵愛梨棠棠，也不至于為了女兒的喜好去找另一個豪門拼的你死我活。

    百思不得其解中，李相浮想起李安卿，論角度刁鉆，無人能出其右，他點進聊天頁面，迅速發(fā)過去一條信息：

    李相?。骸厩刭び衲壳盎孬k，在和蘇桃的訂婚宴上，通過假裝被人潑酒的方式勾引梨棠棠，請問這是什么道理？】

    李安卿回復(fù)的比想象中要快：【唐僧善良么？】

    李相?。骸具€行。】

    李安卿：【唐僧割rou喂妖么？】

    李相浮：【……】

    李安卿：【大概在秦伽玉眼中，梨棠棠就是會割rou的唐僧，善良到?jīng)]有底線?！?/br>
    李相浮：【……】

    李安卿：【秦伽玉這么做說明有八成把握能成功，雖然不知道他通過什么對梨棠棠的性格做出這種判斷，但請遠離同情心泛濫的定時炸彈?！?/br>
    李相浮：【二哥，我悟了?！?/br>
    再去看梨棠棠的時候，她在李相浮的眼中自動被帶入了‘割rou喂妖’的唐僧角色，這么一想，突然就顯出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李相浮暫時收起對梨棠棠的關(guān)注，挪動椅子離秦晉近了一點，第三次打聽起陳年舊怨，但這次才問了開頭，突然停了下來：“算了?！?/br>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把不愉快的往事，當成故事說給別人聽。

    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秦晉失笑：“不說的最大原因，是在配合你?！?/br>
    李相浮微怔：“配合我？”

    秦晉的嗓音有些發(fā)沉，閉上眼道：“昔日你的原話是‘老子的心怎么就是rou長得！要是再給一次機會，老子寧愿坐在教室聽課，也不去好奇別人的經(jīng)歷。’”

    李相浮關(guān)注的重點跑偏，和李沙沙互看一眼，李沙沙說出他的心聲：“爸爸，你居然還有這么不文明用詞的時候?！?/br>
    “時代變了，”李相浮望著秦晉說：“我的想法也變了。”

    用眨眼的頻率提醒對方可以毫無顧忌地說。

    見他鐵了心要聽，秦晉微微朝后靠了些：“事不過三，我拒絕過你三次，第四次是你硬性要求?！?/br>
    李相浮點頭，證明是自己授權(quán)。

    秦晉輕嘆一聲，只撿了其中一小段往事。

    父母飛機失事后，他一方面要料理后事，同時必須抽出時間繼續(xù)創(chuàng)業(yè)。逝者已矣，但家里還有一個在念高中的弟弟，容不得分心太過悲傷。

    項目進展順利，一切似乎都在往光明的方向邁步，這時夢境里卻突然出現(xiàn)一道聲音。

    “知道么？你弟弟原本可以阻止父母的死亡。”

    秦伽玉做選擇的畫面不斷在夢境中重復(fù)，眼神中的掙扎逐漸變?yōu)槔淠?，最后如一潭墨般的死水?/br>
    每一個細節(jié)作為夢境的主人都能窺視的一清二楚。

    秦晉自嘲地笑了下：“我以為是壓力太大導(dǎo)致精神病態(tài)，私下去做了精神診療?！?/br>
    心理醫(yī)生嘗試過多種辦法，均是無法干預(yù)夢境走向。夢境的內(nèi)容反而上升到航空失事的現(xiàn)場圖，任何時候入眠，瞧見的全是一地斷肢殘骸。

    “之后它開始提前預(yù)測一些秦伽玉會做的事，每一次的事情走向都會和聲音提示的一模一樣?！?/br>
    “確定非精神問題，有一瞬間我想殺了秦伽玉的心都有，”秦晉笑容漸斂：“為了避免中間存在某種離奇的誤會，我準備了一場談話。”

    當時他口袋里甚至裝著一把折疊刀。

    “可惜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由此往后，每到白天我的相關(guān)記憶會消失，入夜那道聲音又準時出現(xiàn)，變本加厲做情景重現(xiàn)?！?/br>
    想要遠離這一切，就去死吧。

    不止一次，聲音都在灌輸這個念頭。

    夢境中他沒有清醒的能力，連求死的機會都沒有。醒來后噩夢清空，便會繼續(xù)擔任兄長的角色，全身心投入在項目中，盡可能給還在念書的秦伽玉提供更好的物質(zhì)生活。

    全程秦晉說話的語調(diào)很克制，仿佛是游離在故事外的主人公。

    “這幾年那道聲音倒是沒出現(xiàn)過，”他輕嘁一聲，擱在桌上的手指卻是慢慢收攏：“我還以為我這位‘優(yōu)秀’的弟弟是真死了?！?/br>
    說完一側(cè)頭，秦晉稍稍愣了下。

    李沙沙拿著紙巾，面無表情抹去眼角的淚花，聲調(diào)毫無起伏：“太慘了，人間慘劇莫過于此?！?/br>
    “……”

    李相浮蹙眉，考慮更實際的問題：“如今秦伽玉回來，不排除那道聲音繼續(xù)sao擾你的可能?！?/br>
    李沙沙轉(zhuǎn)過頭，叫了聲‘爸爸。’

    李相?。骸吧缘取！?/br>
    他低頭給李安卿發(fā)消息。

    李相浮：【我準備讓秦晉到家里住幾天?！?/br>
    有李沙沙在，應(yīng)該可以有效防止秦晉被其他系統(tǒng)叨擾。

    李安卿：【？？？】

    李相?。骸径?，我剛聽秦晉說了一段往事，他以前真的過得很慘?！?/br>
    李安卿：【坐擁千億的慘？】

    李相?。骸镜豢鞓??！?/br>
    不好提到系統(tǒng)，李相浮省略后簡述：【他雙親早亡，還被親弟弟背叛過，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坐擁千億又如何，他早已失去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沙沙也說了，秦晉這么慘，我們應(yīng)該幫助他?！?/br>
    李安卿：【……】

    作者有話要說：五分鐘前：

    李相浮：如果能因為一杯酒生出好感，梨棠棠算是白活了。

    五分鐘后：

    李相?。呵貢x是真慘，我們應(yīng)該生出援手。

    ……

    李安卿：一家兩圣母，絕了。

    第49章

    梨棠棠，袁博遠，一段時間不見突然憔悴不少的洛安，還有幾個曾經(jīng)關(guān)系不大好的全部坐在一張圓桌上……發(fā)完消息，李相浮一抬眼，一圈望下來挑眉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br>
    這哪里是訂婚宴，分明在開聯(lián)誼。

    “號召一群人打一個叫什么來著？”作為被針對的中心，他嗤笑一聲，心中念叨著何謂以多欺少恃強凌弱，這就是了。

    李沙沙：“少林派空智大師，曾經(jīng)主持過一個屠龍大會?！?/br>
    李相浮沉默一瞬：“李沙沙?！?/br>
    “嗯？”

    “九年義務(wù)教育，你一年別想少?！?/br>
    “……”

    警告完不省心的系統(tǒng)，李相浮手抵著下巴，又一次側(cè)過臉問秦晉：“后來你是怎么保留住記憶？”

    秦晉：“真正想做一件事時，總能找到法子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知為何令李相浮心中一跳，他別開眼：“然后呢？”

    “有一天，你忽然出現(xiàn)了。”秦晉自始至終平靜的音色有了一絲波動：“而我犯了一個錯誤?！?/br>
    李相浮下意識接道：“是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那種錯誤么？”

    “……”秦晉：“是每個溺水者都會犯的錯誤?！?/br>
    垂死掙扎中，看到有人游來，求生的欲望作祟，硬生生拉著對方共沉淪。

    說到這里他微微晃神，沒有去談這段過往，倒是說起了另一段往事。

    ……

    用一種很荒唐的比喻，李相浮和秦伽玉的友誼比熱戀中的男女燃燒得還要旺。

    被家里教訓(xùn)一番，李相浮不得不安穩(wěn)一段時間，課照翹，但作業(yè)總歸是寫了。一天趁家里人都不在，主動邀請他們?nèi)e墅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