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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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鐘頭后,車子抵達老宅。 比正常時間晚了二十來分鐘,顧丁遙在院門口就薄責,好慢,你怕不是開卡丁車來的! 顧岐安:還行吧,比你蹲廁所快那么一點點。 兄妹倆拌嘴間,三人一路進里。庭院里各處栽植著草木,最高的屬一棵參天廣玉蘭,亭亭如蓋也。顧岐安說這是老爺子從前無心插下的,沒成想如此肯長,這幾年總有園林局的人來問賣不賣,爺爺一概免談。 臺步拾級上,堂屋正門上斑駁著舊春聯(lián)粘貼的痕跡。顧丁遙告訴二哥,“爺爺只等你回來寫對子了?!?/br> 饒是顧岐安多年不習練,提筆也寫得一手好字,筆法從的顏真卿。草書和瘦金體也略懂一二。 其實他小時候那么頑,一開始學這些都是被家里人拘的,不練就打,顧父向來不吝嗇棍棒教育。可以說“筍干燉rou”這道菜,他打小沒少吃。抽條躥個階段,老爺子還希望他到戲園子里學藝,將來當個梨園門生呢。 那是顧岐安第一次央求及服軟,求他們,饒了我罷! 長此以往的不服管,難免隔閡了親緣,尤其是父與子之間。 眼前就可見一斑。出來迎人的只有丁教授,穿一身夾層加棉的旗袍,胳膊上搭著坎肩,發(fā)型也是很民國的愛司頭。見人三分笑,喊梁昭,“我怎么瞧著你又瘦啦?” “我還好,一直如此。倒是您氣色好多了?!?/br> 丁教授去年確診的慢性腎炎。醫(yī)院采取保守療法,她就鮮少去學校代課了,在家養(yǎng)病也把病養(yǎng)在了家里。容顏經(jīng)不起這種慢性病的熬煎,越發(fā)見老,明明年輕時也是個書香人家的矜貴小姐。 “氣色可不能好嗎?”丁教授目光比比老二,“又沒人再上趕著給我氣受了。” “嗯,當面議論我也該小聲點?!?/br> 顧岐安如是說著,甫進門,他那個堂哥家的小鬼頭鬧鬧就一路往他懷里沖,手里的橡皮泥,糊了某人衣服一身。 堂嫂忙在后面喝,“要死的,脫手三分鐘就闖禍!快給你小叔道歉?!?/br> 顧岐安說不妨事,把粘在衣上的泥點子都還給鬧鬧,“我是他,就有話說了,只許你們給我起這個名,不許我人如其名嗎?” “是吧?”說罷,沒個正形地對鬧鬧彈舌頭。 鬧鬧兩歲不到,全然聽不懂,只會仰頭咯咯笑。 末了發(fā)現(xiàn)一旁始終靜默的梁昭,蹬蹬走過來,向她伸手間一味地重復“要”。 “要什么?”梁昭兩只手都給他。 豈料他目標直指她懷里,攀上她雙手就要抱。顧岐安主動攬活,他也不干,就是非梁昭不可。 某人:“呵,見色忘叔的家伙。” 梁昭權當練臂力,抱著鬧鬧在屋里沒走幾步,就有心無力了,難得委屈的口吻商量,“阿姨手好酸呀,下來自己走好不好?” 跟在身后準備到書房去的顧岐安,第一想法是,鐵樹開了花,她也能溫柔成這個樣子; 第二想法,阿姨??? 顧某人立時問他們家老幺,這附近有沒有那種商店門口投個幣就能搖啊搖的車? “有啊,干嘛?”顧丁遙疑惑,你要帶鬧鬧去坐哦? “不是。顯然現(xiàn)在有人比他更需要坐?!?/br> 坐那種會唱“爸爸的爸爸叫爺爺”,會糾正你輩分稱呼的車。 第16章 -16- 二更更,三暝暝 顧岐安這一輩從的岐字。堂哥是大爺家的男孫, 名喚顧岐原。 某方面來說,梁昭真心羨慕他們家的氛圍。不談過節(jié),不談其他, 至少能四世同堂一團和氣,就像梁女士說的: 獨生子女有好也有壞。壞就壞在越老會越冷清。 堂兄嫂是真正地奉子成婚。二人從校服到婚紗, 長跑十年,最后靠這個孩子助攻的。 顧梁婚禮當天,堂嫂舒奕星大著肚子,一家人就沒讓她去接新娘。一則老黃歷,出閣送親時要忌諱孕婦;二則也是怕觸發(fā)梁昭的隱傷。 人生到底是各有各的造化。相似公式套在不同人身上, 演算出的結(jié)果千差萬別。 連舒奕星都在想, 如果堂弟妹沒小產(chǎn), 孩子估計現(xiàn)在也學步了。又何須兩手空空, 來抱別人家的囝囝? * 車泊在庭院藤架下。日頭正好,離晌午飯還早,顧岐安接來水管洗車。 順便和堂兄聊天。后者坐在花崗石桌旁,桌上一壺紅湯撲鼻的正山小種。茶是他帶來的,顧岐原是茶商總代理,只不過這幾年路斷人稀, 行業(yè)越來越不景氣, 他也想開發(fā)其他業(yè)務。 半年前,堂兄找到岐安。問他們醫(yī)院的員工是否有固定的館子聚餐團建,這年頭風氣緊,公費應酬不好把控,要是能固定人脈固定場所也是雙贏。 顧岐安直問,“說吧,別廢話了!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我想開個菜館?!?/br> 民以食為天。顧岐原說, 他至今就沒發(fā)現(xiàn)幾家真正道地的本幫菜館,要么掛羊頭賣狗rou要么店大欺客,所以才想自己開一家。開成了,憑他的人際不愁沒客,煙酒茶供應也自然不在話下。各種利害分析完,又問岐安入不入伙,有錢不賺王八下蛋。 經(jīng)過多日合謀多方打聽,顧岐安同意了。 但醫(yī)生作為事業(yè)編制,明令禁止跨界營生,于是,注冊主體是顧岐原。顧岐安更像是出錢占個股份。 此刻二人就一坐一站地念生意經(jīng)。顧岐原犯牢sao,“你別說,這年頭廚子還真不好找。要價低的手藝一般,手藝好的又獅子大開口。張嘴問我開兩萬,還要求包吃住,我天,怎么不去搶?” “所以就來搶你了啊?!鳖欋残χ庸#仙砻聝?nèi)搭襯衫,卷袖口擦車門。 “這話說得,好像與你無關?” “不是無關,是牢sao無用。掌柜的,是你看中別人的廚藝點將請兵,又舍不得花那個錢,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買賣?” 顧岐原嘟囔著猶豫,“這不還沒定下嗎?能省則省啊。話說,你有沒有認識的合適人選?” 車邊的人低頭把煙抽到底,踩滅又撿起,隨口一答,“梁昭罷。” “啥?” “開個玩笑?!庇袝r候,顧醫(yī)生的腦回路只有他自己懂。這個莫名其妙的玩笑全然是因為,想到梁昭近日在搗鼓吃,更想到那杯苦死人不償命的柚子茶, 他繼續(xù)自顧自地抖機靈,“你請她不會賠錢……” 堂兄揭蓋呷茶,復又聽到,“但會賠命?!?/br> 喝茶人差點沒給嗆著。 廚子的事姑且撂一邊,這么瞎掰扯也出不了結(jié)果。顧岐原說回更要緊的,弟兄倆搭伙開館子一事,從性質(zhì)上也算先斬后奏吧,畢竟都是30 的人還事事父母命嗎?等八字有一撇了,顧岐原這才趁著拜年的契機,也來和堂伯家通通氣。 結(jié)果就是顧父并不多樂意,板著臉下馬威,“你們哥倆商量好的算盤,還來跟我說什么?” 顧岐原學著堂伯的原話,嗟嘆,“原以為我家老頭夠犟了,沒想到天外有天?;蛘哒f,一筆落不出兩個姓,咱們姓顧的是一家子倔貨。” “好家伙,罵他就罵他,何必共沉淪?” “就憑你現(xiàn)在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和他一模一樣!” 顧岐安嗤笑聲。身子遠遠后退開,單手抄兜,擎著水管往車上澆洗。冬季日光倒也晴好,水霧里依稀色散著彩虹。 從這頭望到車廂里。還能看見后窗墊上一排玩偶的輪廓,多是成雙成對、大小不一,當初接親時壓車用的?;楹缶鸵恢睌[設在那里。 這無論壓車還是壓床,都是早生貴子百年好合的寓意。 國人對婚姻與生育的兩全是如此執(zhí)著。理由逃不開根深蒂固的家庭觀,養(yǎng)兒養(yǎng)女,老了能顧到你,你的精神和血緣有傳續(xù),似乎這樣的人生才符合通俗意義上的圓滿。 只是也有反例。比如顧家老大,眼下顧岐原就問堂弟,“今年過年,岐章可有消息?” “沒有吧,有又與我何干?”不想多談的人拋煙給堂兄,再從耳廓上摘下自己的。二人同時點煙間,顧岐安余光不經(jīng)意掃過了廚房那廂。 * 廚房里,妯娌兩個在給基圍蝦開背。二人雖說交情不深,倒也在工作上、衣食上有著知識分子特有的共同語言。 舒奕星說以前r大二食堂的蒜蓉蝦超好吃,梁昭聽后一驚,“你也是r大的?” “研究生是。四舍五入也算校友了?!?/br> “世界真小?!笔堑?。小到有些久別必將重逢,有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有始終。 廚藝好不好,從備菜上就可見一二。梁昭明顯是拼不過堂嫂的,后者手速快到咋舌,剝十幾個了她才個位數(shù)。舒奕星眼見她一臉艷羨,自謙這沒什么,熟極而流,“讓你當個兩年家庭主婦你也行?!?/br> “你現(xiàn)在不工作了嘛?” “嚴格來說不算。辭職在家開網(wǎng)店,岐原的茶葉生意在網(wǎng)上也有銷路。鬧鬧畢竟還小,而我們都一致認為孩子還是自己帶大的親。怎么說呢,事業(yè)與家庭能平衡則平衡,不平,來日方長吧。” 一心二用地話起家常,梁昭更拖后腿了。她倒也不急,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慢慢剝吧。 結(jié)果剝著剝著,有人就跟無影劍般地徒然躥到身后,她是在水槽前站著,顧岐安要來洗手,就這么雙臂包圍她伸手去水龍頭下方。 梁昭冷不丁看見那雙手,又嚇沒了魂。 她這下著實好生氣,“顧岐安!你有病吧?能不能不要這樣!”隨即在他懷里側(cè)轉(zhuǎn)過來,心臟簡直要蹦出喉嚨。 堂嫂在邊上也幫腔,“是呀,院子里不是有水池嘛?非進來湊熱鬧,嫌這里不夠擠!” 顧岐安垂眸看懷里人,“真被嚇著了?”洗手動作沒停,再答堂嫂話,“這話得問你們家顧岐原,一人占個池子洗半天。以為搓澡呢。” 堂嫂不以為然,眉梢一吊,“我看未必吧?你不是奔著池子是奔著人來的?!?/br> 這話十足十的起哄意味。 梁昭也不知是因為和某人親密接觸,還是自己經(jīng)不住臊白,不覺就臉紅了。后梗著脖子讓額頭遠離他下頜,“洗好就趕緊起開,別在這礙手礙腳的。” 顧岐安聽話撤開,拿帕子揩手間,面上不無圓滑地應答堂嫂,“嗯,有些話懂自懂,放心里比說出來好?!?/br> 說罷丟下帕子去。 只剩梁昭比那蝦子扔油鍋里熬煎還紅的臉色,以及,堂嫂意會了了的笑。 * 書房窗臺上,兩盆虎刺梅凌寒不懼的傲骨,躍躍吐香。 文房四寶都已備全,老爺子攛掇老二快快寫對子。也回頭朝南面臥室,叫顧父一道來,只可惜后者發(fā)無名之火,不來!就要一個人呆著。 老爺子直喊嘿,“這什么怪人,誰惹他了?比我還像個爺!” 顧岐安懸肘提筆,言簡意賅交代先前和堂兄的對話,有果必有因,“大概就氣這個罷。不然我也捉摸不出個所以然了,由他去,氣不死第二個周公瑾。” “哦,”爺爺恍然,“那盤店的事確實要謹慎為之,可不像小時候過家家我當老板你來跑堂那么輕易的?!?/br> “知道?!?/br> 爺爺盯著老二運筆,一氣呵成至銀勾鐵畫。心道還好,功夫沒還給我,寫得像那么一回事,就是比我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