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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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趙先生的女兒彌月,兩家交際圈又差不離,故而是日晚間,老爺子大開戲園子宴客,請眾人一處吃酒。 三面敞開的三層戲樓,從看樓到包間里里外外坐滿了人。包廂里兩張羅漢床,顧趙二人各自躺下的時候,趙聿生嫌這出暖場的評彈挑得不好,他張一眼戲考本子,扔去邊上,冷嗤,“《燈下勸妻》,也就你們家干得出復辟這種封建糟粕的事?!?/br> 顧岐安歪頭點煙,一并乜他,“當著主家面嫌主家招待得不好,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別來?” 趙聿生半真半假地打趣他,“那還不是全憑相相做主。她親口囑托的,從妊娠到分娩,在醫(yī)院得了顧醫(yī)生不少幫襯,這次說什么也要親自酬謝你。還說,顧醫(yī)生顧太太不嫌棄的話,讓小囡認你們做義父義母。” 顧某人就知道他有下文,不急著搶白,只揭開盞蓋刮刮杯沿,正欲喝,便聽他賤兮兮補刀,“女兒‘借’給你們,不急著還。你們盡力就行。這種事嘛,一看緣分,二看那什么的質(zhì)量?!?/br> “去你大爺?shù)?!?/br> 二人玩笑起來也沒個講究,彼此都不吃心。倒是趙聿生先察覺異樣,問顧,“話說回來,梁小姐呢?”這么重要的場合,快開席了她還沒到。 顧岐安只靜靜品茶,一時無話。 臺子上海青長衫的老先生正巧唱道: 說賢妻呀,我有數(shù)言要將你勸,未曉賢妻你依不依。 我勸你么時式鮮花休插戴, 在家中何必換新衣…… 想你閑來休要在門前立,就是見人豈可笑微微? 你是無心他有意。 豈不要被人談笑在背后批? 想卑人偶在茶坊坐,見幾個浮頭在談論你…… 唱詞淹沒進掌聲,一直凝神聽戲的人才像是回過神來,驢唇不對馬嘴,也破天荒請教起趙聿生,“你和溫小姐從前是上下屬關(guān)系,又有隔代宿仇……” “趙太太?!壁w糾正稱謂。 “摳字眼秀恩愛死得快??!”顧岐安沒好氣,又回歸正經(jīng),“這般想來,你們倆能修成正果也是不易?!?/br> 趙聿生從茶杯口撈起余光睨他,“你想表達什么?” 顧岐安不說,趙也自能理解,“你是想說,從來上下屬關(guān)系就很難與婚戀關(guān)系共存,還是想說,只要相愛縱使上下屬又何妨?反正愛能打破一切成規(guī),是吧?” 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余味留去心間自行咂摸。趙聿生知曉顧太太頭婚的那些過節(jié),也聽得出來,顧岐安有意無意在類比他們。 因為趙先生和太太的故事些微坎坷一點、骨感一點,就是另一對顧錚和梁昭了。兩相對比,也更顯前者的難得與不易。 到此,趙聿生不厚道地揶揄,“看來這有人的頭頂比基金行情還綠啊~” 顧岐安身子懶懶偎上床幾,挪動手機間,一翻一扣,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被趙某人一眼識破,“你有這個看手機等人打電話給你的功夫,別人要是真有心,八成都上本壘打了?;仡^再讓你喜當?shù)?/br> 話糙理不糙,但顧岐安不愛聽,抄起煙缸就擲過去。 趙聿生剛巧看見他腕上的表帶,比起先前原配那個,換了個更寬些的,能遮住文身,“所以你自己為什么不先洗掉它?” 人不能,至少不該嚴律人,寬律己。 話音落下,彼此足足沉默半晌,顧岐安才斜眼瞧他。 沒看錯的話,趙聿生竟在好友這一眼里瞧出些城府與算計,隨即聽他道,“如果我說我是故意的……” 話沒說完,廂門一開,顧丁遙耳報神般地來通風報信, “顧岐安!你快下去呢,你老婆坐一個男人的車子來的?!?/br> * 返崗這陣子,梁昭已然足夠避嫌。她懂得人言可畏以及人微言輕的可怖性。 好在miranda照顧她,事先與行政招呼過,將顧錚的辦公室設在頂層,從地理位置上與梁昭隔開。 只是揚湯止沸。時間一久,二人總難免在公務上碰頭。 這不,還沒幾日呢,因為對接的甲方是顧錚熟識的老客戶,所以下午會面,得由他帶領(lǐng)整個小組過去引見。全過程梁昭除開必要交流,未與他多言,但會面時間太長了,結(jié)束后她甚至來不及回公司取車子,家宴要緊,顧錚見狀就打發(fā)司機送她一程。 這就是全部過程。清清白白小蔥拌豆腐。 偏偏車子抵達戲園子門口的草坪,一人下一人留在車里,隔窗客套地話別, 這番局面給有心者看去了,后者很難不多想。 時下已經(jīng)入夜。朗月之下,滿園花木逢春復蘇。 夜風里還能聽到嚦嚦鶯啼。顧岐安等指間煙燒到底,一口深吸丟去地上,再三步并兩步地走到車邊,神清骨冷的眉眼,直接問候車里人, “來都來了,顧先生何不下來坐坐?” 第40章 -40- 繡花披離 自打老爺子身體不好起, 戲園子就鮮少對外開放了。只供接待老票友,以及宴賓客用。 滿庭坊的票難求,車位也自然難。 眼下, 顧岐安話鋒一轉(zhuǎn),請客的人又趕起客來, “哦,忘了。草舍還沒個地方給你停車。” 公子哥即便用謙辭也傲慢不減。連正眼都不給對方,面笑心不笑地,閑散又疏離。 梁昭扯他衣袖,“你干嘛呢?”她本能地心臟直突突, 就是不懂, 不懂這人神經(jīng)兮兮個什么。 顧岐安斜乜她, 眼里不無責難, 拂開她的手,片刻又攫回去。 一系列小動作不言而喻著什么領(lǐng)地意識。 車里的顧錚見狀不由一笑,當即心想,胎毛未褪的小子,都是我玩剩下的伎倆。他恭敬不如從命貌,“車位好解決, 顧先生既然誠心邀請, 我也不好駁您的面子?!?/br> 說罷推門下車。整理著西裝一???,一面遞手來寒暄。 顧錚那個“顧先生”咬字很重很刻意,仿佛在強調(diào)什么。 他說百聞不如一見,“今朝終于得見顧先生的尊容了。和我想象中差不離,儀表堂堂器宇不凡。梁小姐交給你,顧某很放心?!?/br> 真是大言不慚!梁昭恨得牙癢,“顧總, 勞您好心送我一程。只是今日家宴不便多留……” 話沒說完,身邊人就搶白,“交給我?你很放心?正好清明快到了,回頭我把這話轉(zhuǎn)告給岳丈大人聽聽,問他答不答應?!?/br> 遞出的手懸空著,顧岐安遲遲不接,顧錚倒也沒所謂地收回。 他長相不算顯老,饒是年已四十,面相比真實年紀會扣個四五歲,常年健身保養(yǎng)的緣故。穿扮是很中規(guī)中矩的精英look,手表及袖扣,越低調(diào),實則越價格不菲。 談吐舉止也是,因為長久浸yin在生意場,越平越靜水流深。 總之,二者俱不是省油的燈。 梁昭不肯他們多纏斗,側(cè)過頭去,低聲問某人,“你吃錯藥了?能不能別在這檔口添亂!鬧大了,在你家親戚跟前難堪的還不是我?”二婚原不可恥,但擱在顧家那宗祠般的氛圍里,就另說。 她幾乎哄一般的口吻,推搡顧岐安,“回去罷,有什么話回去再說。” 豈料顧岐安不依,反叫她先走,他要好好會會顧錚呢。 說是會會,其實禮數(shù)極為地怠慢刻薄。某人抽出一支煙徑直點著,也不管對方抽不抽,再把煙捉在手里,使喚門童過來,“你上車,領(lǐng)顧先生的司機繞繞,看這附近還有沒有停車位。” “不必了,”顧錚推辭,“不必勞煩,我略站站就走?!?/br> “那不好吧?” “好與不好,顧某自有考量。相信顧先生也是?!?/br> 二人視線交換,彼此心照不宣。 早春天,草長多蚊蚋。梁昭只一身瘦單單的日系敞版風衣,露腿,架不住蚊蟲叮咬,雙腿動來動去,顧岐安看在眼里,就問顧錚能否移步說話。 移到一處空地。四周是枯山水的園林設計,鄰河還有一座水車,在潺潺水聲里,嘔啞運作著。 不遠處是一片清幽幽竹林。林中不住地囀著鳥鳴聲,映襯那戲臺里娓娓的戲腔,景致愜意也悠然。 顧錚看到的,卻是這園林背后主人的家大業(yè)大。他給建筑公司做過顧問,經(jīng)驗看來,粗略估價,這地段這景觀能值不少錢。 無論男女,分開后見對方過得比和自己相處時還好,這無疑會叫人挫敗。 他無端提起,“聽聞梁小姐在跟顧先生談婚嫁之前,出過一場車禍。似乎挺嚴重,術(shù)后為了療養(yǎng)還停工了大半年?!?/br> 顧岐安:“顧總這是處江湖之遠還不忘心系下屬,時時刻刻關(guān)切她的動向。” “錯了,”顧錚側(cè)首看他,“我關(guān)切的不是下屬。而是盡一個前夫的本分,來關(guān)切前妻。畢竟都說散買賣不散交情,換作婚姻就更是了?!?/br> 言談間,那廂趙聿生也悠閑跑來觀戰(zhàn),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抱著才彌月的小囡站在邊上。男人只會比女人更懂男人,尤其他們還是兄弟,趙某人才不急拉架,心上反倒鼓搗:撕吧,越響越好。 他眼瞧著梁小姐尷尬,就把小囡送她懷里,“你急了?”他問她。 梁昭搖頭,小心地接過襁褓,奶娃娃腦袋毛茸茸地,此刻剛哺完乳睡著了。梁昭永遠羨慕這個年紀的小孩,在父母庇護之下,不蒙風雨、不諳人世之險,她心頭莫名一陣柔軟,“我有什么好急的,男人搶食永遠這副德性,見怪不怪了。興許心里才沒多愛,只是一定要搶,因為勝負欲強,到手了沒準一嘗就無趣了。有趣的是那個爭來搶去的過程?!?/br> 趙聿生不置可否,片刻,只自說自話,“你必然聽過一個詞?!?/br> “什么詞?” “懷抱琵琶半遮面。從趙某的角度理解,這詞與心如古井是反義。一個人如果心里毫無想法,就會無欲則剛,哪還管你這這那那,相反,他越是關(guān)心你,越遮掩、繞著彎地耍弄小心機,面上有多不在乎,心里就有多露怯。” 梁昭掂掂小囡,“趙先生說的我理解。但問題是,我不認為顧岐安是這樣。” “為什么?” 她沒有正面答復,只是反問,“一個人心里能同時愛兩個人嘛?” 趙聿生輕笑,“你不如直接去問他?” 出于旁觀者共情,他點撥梁昭,“不管是婚姻,還是戀愛,永遠別想從旁人視角去了解和考量你的另一半。因為面對他/她的人,終歸是你自己。 你有眼睛,有嘴巴,有耳朵,何不自行去看去問去聽?” 那端,七兜八繞地,顧錚終于道明來意,說原本就是順路送送梁昭,與人方便罷了,“但看這個架勢,顧先生想必是誤會了什么。” “我不會誤會自己的妻子。” “那就是誤會我咯?” “畢竟柿子好端端地結(jié)在樹上,總有路人賊心不死?!?/br> 說到這,兩廂才各自轉(zhuǎn)身來,交鋒對視。一個悠閑自得一個老謀深算。 梁昭如何也料想不到今朝這番局面。她一點爽感沒有,反而局促極了,也不由設想,倘若秦豫健在的話,她們會這樣對峙嘛? 把上段感情拖泥帶水地牽扯到這段,很懊糟很糟心。 最后還是顧錚先休戰(zhàn),他告辭,但不忘警醒某人什么,“我接下來的話顧先生或許不愛聽,可它卻是不爭的事實。那就是你今天喜歡的梁昭的方方面面,優(yōu)秀也好獨立也罷,連帶她哪怕一人生活也衣食無憂的經(jīng)濟水準,無一不是承蒙于我。顧岐安,你記住,沒有我顧錚,就沒有今天的梁昭。”說話人咄咄逼到顧岐安身前,勝者的姿態(tài),冷冽又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