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燕無所有的動作都頓住了,空氣也像是在這瞬間凝結(jié)住了。 下一秒,漆溝族族長便看到眼前血霧濃起,緊接著,地上撲落落地滾著什么。 還活著的人眨一眨眼一看,那是心,一顆顆被剛剛扯出來的心。 漆溝族族長心跳驟停,眼睜睜地看著燕無的手穿過了他的胸膛,一把扯出了他的心。 在心被扯出體外的第一時間,意識還是有的,可此時卻只希望自己快點死去,不要忍受這樣的折磨與劇痛、屈辱。 燕無面無表情,只是嘴唇異常的白,臉上被濺到的血跡讓他看起來比平時要艷麗幾分。 最后這里站著的,只有那個叫阿七的漆溝族族人。 他那張青白的臉上瞳孔都放大到幾乎潰散了,他看著周圍這人間煉獄一樣的場景,嚇得股間淅瀝瀝地流了尿液出來。 阿七跪了下來,對著站在那里手上沾滿了鮮血的燕無跪了下來, 空氣里的魔氣越發(fā)濃郁了。 阿七一遍一遍地磕頭,頭咚咚咚地撞在了地上,好像不知道疼痛一樣,血都磕出來都不停下。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求您饒了我吧,求求……魔主,求求魔主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饒了我一命吧,都是族長叫我做的,不關(guān)我的事情,求您饒了我吧!” “魔主……”燕無喃喃地重復(fù)了一遍這兩個字,笑了兩下,很是溫柔,就像是從前藺姝姝對他的那種溫柔。 他竟是模仿得惟妙惟肖,就連聲音,都像足了十分:“我繞了你,誰來繞過我的重玉呢?” 阿七在下面聽著,以為這里來了個女子,忍不住抬頭就去看。 卻只看到那高高在上的魔主低著頭笑著看自己,他看到了那斗篷帽子下面的臉,和那被拖行在地上的人彘的臉竟是生的一樣。 “我好看么?”燕無輕輕笑著,很是好奇一般。 阿七就像是被蠱惑了,仰著頭點了點頭,“好,好看?!?/br> 燕無又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竟是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大聲。 阿七正茫然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心口一痛,他低頭一看,就看到自己的心也被掏了出來,那顆心還被魔主捏在手心里,一跳一跳的,不肯死去。 哪怕是修士,也怕這樣的身死道消啊。 阿七惶恐極了,可張嘴的時候,話都說不出來了,他躺在地上,發(fā)現(xiàn)自己意識還是清醒的,他看向前方。 他看到魔主又回到了那尊神女像前面。 燕無低著頭又開始擦拭手上的血,可血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凈,他的眼圈紅著,盯著那神女像兩秒后,終于屏住呼吸,輕輕用沾滿血的手將神女像拿了起來。 他小聲呢喃著:“姝姝,先委屈你一下,等我找個干凈的地方,我好好洗干凈,洗干凈后再抱你?!?/br> 燕無從懷里拿出了一顆梅子糖,低著頭就去把梅子糖往雕像的嘴里塞。 可那只是一尊雕像而已,怎么會和人一樣吃糖呢? 燕無喂了一會兒,笑了笑,說道:“姝姝不想吃,那重玉先替你嘗嘗味道,等你復(fù)活了,再吃。” 說完,他就將糖往嘴里塞。 他的眼圈有些紅,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一會兒后,燕無將神女像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了懷里,然后便能感覺到姝姝就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一樣的溫暖的氣息。 神女像下面壓著一本簿子,那本簿子的頁面已經(jīng)泛黃了,上面有一些字,看不清楚。 燕無鬼使神差地拿了起來翻開來。 上面的大多字,他都不認(rèn)識,翻開來幾頁后,他就拿到了阿七面前。 “上面寫了什么?” 阿七話都說不出來了,可對上魔主的那雙眼睛,他渾身一激靈,竟是有了力氣,他看著書上的內(nèi)容,說道:“……幽州王室,傳聞是由九重天的神女一滴淚所幻化,帶著神女的氣息,故靈力充沛,天生靈骨,而神女像,就是九重天那位神女的雕像?!?/br> 燕無聽著這一段話,眼神幽幽,嘴里喃喃:“九重天……天上,仙人……” 姝姝就是幽州王女,神女所幻化……神女…… 燕無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越發(fā)幽沉。 云行九州,曾經(jīng)飛升仙界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云麓派的開山祖師。 燕無站了起來,抬起腳,一腳踩碎了阿七的頭顱,血漿流了一地。 漆州族藏身的地方,是一處山谷,真是像極了書中描繪的幽州王谷,只是,差得遠(yuǎn)了。 燕無仰起頭來,手腕上牽了一根繩,那繩子的另一端拖著的是齊王。 如今找到了漆溝族之地,而去云麓派一行,也再用不著齊王。 燕無笑了起來。 這一天的日頭很大,血流成了長河,從這一處無人知曉的山谷一路往漆州流,里面混雜著一顆顆被撕扯下來的心。 漆州被屠戮,整片州地上都染滿了血,鮮紅一片。 鮮血之中最是容易滋生惡念和魔氣,誕生于此的魔主降世,這世道的半邊天都被血霧遮蔽了。 現(xiàn)在,云麓派里,云行九州上修為最高深的修士全部集結(jié)到位,所有人不敢掉以輕心。 從巨魔到屠城,魔主燕無降世,不過是短短幾天時間。 那滔天的魔氣,卻足以影響整個云行九州。 這一場正道與邪魔的戰(zhàn)爭,就此拉開帷幕,所有人都緊張不已。 散修們同樣緊張,南麒帶著南珠和小杏還有鐵爪一直藏身在云麓派附近的山峰上,作為散修客卿住在云麓派。 此時云麓派已經(jīng)派了人前往漆州打探消息,而云麓派上下,戒備森嚴(yán),結(jié)界布下得很是牢固。 可接下來的半個月,卻再沒有魔主燕無的消息。 反倒是在云麓派山腳下的一處小鎮(zhèn)里一家私塾,來了一個面容俊俏的小書生。 書生生得很漂亮秀氣,只是臉色比起尋常人都要蒼白一些,他的荷包里總是裝滿梅子糖。 他一個藍(lán)衣小書生,腰間還別著一根明顯是女子配飾的鞭子,顯得與眾不同。 小書生的底子很差,據(jù)說是家境不好,等到了長大后,因為讀書少,做錯了事情,所以他想要好好讀書,學(xué)一些道理。 有一天,小書生被魔抓走了,之后,滿身血地帶回來一個消息,說是魔主會帶著人在明日屠戮云麓派。 云麓派上下皆驚,金懸子讓人把那書生帶來見上一面。 當(dāng)天晚上,變成了老嫗的藺薇見到了小書生,當(dāng)時面色就大變。 她聽到小書生,不,不,她聽到燕無問她:“聽說你知道如何復(fù)活亡靈?” 藺薇張嘴,蒼老的聲音里都是恐懼和害怕:“不,不……我,我試過了,要亡靈的頭骨……可,可你看,頭骨在這,我復(fù)活不了……” 她的手上,還捧著一只頭顱,那是云麓派師叔祖的頭顱,也是幽州王室后人的頭顱。 小書生看著那顆頭顱,笑了起來,仰天長笑,笑得直不起腰來,可他的眼睛里卻流出血淚來。 復(fù)活亡靈之術(shù),對姝姝無用。 因為,她連一根骨頭都沒有留下。 燕無的面色幽幽的,抽出龍骨血鞭,是姝姝的龍骨血鞭。 他一下,一下抽打在她身上,直到她被抽成了一灘爛rou,沒有任何叫喊。 當(dāng)天晚上,云麓派上下,無人生還,只有散修活了下來。 血從山上往下流,綠樹翠山成了血樹鬼山,恐怖而荒蕪。 “既然復(fù)活不能,那我就來尋你吧,或許姝姝真的就是那神女呢,姝姝這么好,一定就是神女吧?” 燕無換下了血衣,又變成了藍(lán)衣小書生,他懷里抱著那一尊神女像,仰頭看著這被蒙上了血霧的天,瞇了瞇眼,笑著說道。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個希望。 “你嫁給了我,永遠(yuǎn)都是我的人,我最近聽了不少說書人說書,我聽說,魔也能飛升成神呢,姝姝,你等我來找你啊,等我來找你?!?/br> * 自那一日起,云行大陸沒了修仙大派,可修仙界需要人維持秩序,需要人帶領(lǐng)著他們面對魔主。 所以,散修和小派們團(tuán)結(jié)了起來,聯(lián)系九州所有修士,創(chuàng)立了新門派——天衡宗。 天衡宗新上任的宗主是年少時便驚才絕艷的劍修——南麒。 可也自那一日起,魔主再次消失了,人間并無亂事起,群魔亂妖無主,自然成不了事。 秩序,在云行九州逐漸恢復(fù),曾經(jīng)的云麓派就這么成為了過往,回憶起那一日的血山,竟是只剩下唏噓。 甚至都不知道那魔主為什么要上山屠戮盡云麓派上下。 人間一年年一朝朝地過去,可于九重天而言,不過是白駒過隙,短短一瞬。 九重天上一處靈山內(nèi),下了不知幾百年的雪忽然就停了,藏在雪下面的花一息綻放,抖落了雪。 芬芳的花香瞬間蔓延至整座靈山。 守在靈山下的靈獸忽然揚起了頭,扭頭朝著山內(nèi)深處的大殿看過去,旋即發(fā)出驚喜的啼鳴,像是在通知四方的親人。 靈獸歡呼跳躍著轉(zhuǎn)圈圈,展開雙翅,朝著靈山深處飛去。 藺姝姝在這樣一個大雪消融的日子,睫毛輕顫,睜開了眼睛。 普通得好像只是做了一場夢,睡了一覺。 第49章 姝姝結(jié)婚契前一天, 靈域成…… 睜開眼后, 她看到的是吊掛在頭頂上方那盞彩玉制成的兔子燈,那是哥哥在她百歲生辰那天親手做的送給她的。 如今,這燈還是如從前一樣, 散發(fā)出清清靈靈的光暈,帶著靈氣。 她眨了眨眼, 許多記憶便都回攏過來了。 在下界時遺忘的模糊的關(guān)于太夷神女的記憶,回來了。 她小名姝姝,封號太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