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身體也開始流血，斑駁的裂痕越來越大。

    直到，他徹底將鏡魔吸收進(jìn)體內(nèi)。

    燕無琥珀色的眼睛變成瑩白色，在一張滿是血痕和魔紋的臉上，顯得極為可怖。

    可在他將鏡魔全部吞噬進(jìn)去的一瞬間，整個古秘境的天，亮了。

    空氣里的血?dú)夂湍舛枷У酶蓛?，一直被壓抑在下方的靈氣開始復(fù)蘇。

    清沐和姝姝在水面上空看著上方的燕無。

    燕無懸空在那里，整個人都被魔氣環(huán)繞著，看起來像是失了神智。

    他的確失了神智，神魂已經(jīng)開始崩裂了。

    鏡魔在他體內(nèi)，本以為他假意被燕無吸收后就能反搶占他的身體和神魂，結(jié)果卻是尖叫起來。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燕無的嘴里發(fā)出尖銳暴戾的聲音，是他的聲音，又不是他的聲音。

    “你的體內(nèi)怎么會有天衍玉匙，怎么會有天衍玉匙！”

    鏡魔尖叫著，想要逃離燕無的身體，魔氣絲絲縷縷的就要逃逸出去。

    好像已經(jīng)失去神智了的燕無手虛虛一抓，就將鏡魔抓回來，按在自己身體里。

    天衍玉匙。

    姝姝抿緊了唇，時間太久遠(yuǎn)了，久遠(yuǎn)到她差點(diǎn)忘記這個東西了，這個當(dāng)初傳說能打開仙界之門的鑰匙。

    這把天衍玉匙，在南陵城時，被燕無吞了下去，本以為吞下去后，燕無就能掙脫鎮(zhèn)歲封印。

    但是沒有用。

    而之后，天衍玉匙一直在他體內(nèi)，沒有任何影響后，也就逐漸將這事拋之腦后了。

    再后來，她死了，自然就不知道燕無是怎么處理這把天衍玉匙的。

    沒想到，如今，這把天衍玉匙還在他體內(nèi)。

    鏡魔像是懼怕天衍玉匙一樣，斷斷續(xù)續(xù)，口不擇言：“不可能，不可能啊，當(dāng)初……當(dāng)初你拿著這把天衍玉匙，解封了我，我讓你改變過去，這一切就該變了的，我就該從此見世，而不是被埋在這上古秘境里……”

    燕無正在吞噬鏡魔，鏡魔像是魔怔了一樣，嘴里念念叨叨著，卻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因?yàn)檠酂o的身體發(fā)出一陣玉白的光。

    那玉白的光帶著極強(qiáng)的靈氣，正在快速修復(fù)燕無龜裂的身體和神魂，從而壓制凈化著鏡魔的身體。

    鏡魔發(fā)出一聲聲慘叫，他的魔氣力量被燕無不斷吸收，又被燕無體內(nèi)這道白光不斷凈化。

    姝姝看著這幅光景，抿緊了唇，卻是記著剛才鏡魔說的那些話。

    頭頂上方的燕無此刻就像是太陽一樣。

    靠著吸納靈氣，奪取修士神魂和身體的鏡魔一旦魔絲被斬?cái)?，魔氣被吞噬，那就只是一只失去?zhàn)斗力的不堪一擊的小魔。

    很快，從燕無的身體里剝離出了溯回鏡。

    溯回鏡是神器，早已有神識和神魂，此時強(qiáng)行從燕無身體里剝離出來，免得自己被徹底吞噬，他就想跑。

    清沐瞬間化作蒼龍，疾沖出去。

    姝姝也冷笑一聲，飛身而起，化作一只雪鳳疾飛過去，翅膀一扇，直接將溯回鏡扇了下去。

    她是雪鳳，所以，速度比清沐更快一些。

    溯回鏡慘叫一聲。

    神力與神力的壓制，溯回鏡再怎么樣，不過是一把被削弱了神力，也喪失魔氣的神器而已。

    姝姝將溯回鏡握在手中，落地。

    卻是忘記了，拿到溯回鏡的時候，溯回鏡能夠拉扯著人進(jìn)入鏡中。

    姝姝的身影就從眼前消失了。

    就憑那把溯回鏡現(xiàn)在的力量，是奈何不了姝姝的。

    可清沐落地，看著那把溯回鏡帶著姝姝一起從原地消失后，臉色瞬間還是白了一下，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燕無。

    燕無的身體正在被他體內(nèi)的天衍玉匙修復(fù)，可是神魂受損，豈是一把天衍玉匙可以修復(fù)的。

    他凝神，幻化成龍形，仰天長嘯一聲，以龍魂輔之神力灌輸?shù)窖酂o體內(nèi)，替他修復(fù)。

    姝姝進(jìn)入溯回鏡中，溯回鏡想要誘她回到過去，她神智清明，自然不會上當(dāng)。

    溯回鏡便說道：“我是上古神器，外面那個男人曾利用我化身命書回到過去，改變你的命運(yùn)，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屠戮我！”

    姝姝皺眉，心里卻是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溯回鏡不愿多說，只擔(dān)心自己的器身和器魂都會被毀，趕忙放出一段記憶。

    姝姝此時就在鏡子里，前方卻出現(xiàn)了一幕幕場景。

    是她不曾知道的場景。

    在這些記憶里，她與穆青舟生了情意，又再遇被齊王折磨的燕無，又在齊王的有意安排下，與燕無幾次相遇。

    ——

    從王府別院離開時，他們在蘇姑城再見，那時她跟著穆青舟逛了年會，在蘇姑城內(nèi)的姻緣樹下看到了燕無。

    燕無的脖子里掛著粗重的鐵鏈，因?yàn)轭^上出了狼耳朵，渾身是血的被人欺凌，她給了燕無一瓶傷藥，一盒點(diǎn)心。

    第二日，燕無到了她住的客棧外面，依舊是衣衫襤褸，但是身上的傷好了大半。

    她見了心中憐憫，帶他去了客棧，讓店小二給他換了一身新衣服。

    然后，她便跟著穆青舟離開了蘇姑城。

    燕無出來時沒找到她，有些心浮氣躁，他的耳朵耷拉著，蹲坐在了那棵掛滿了木牌的姻緣樹下仰頭看著。

    姝姝眼底閃過一幕幕，她瞪大了眼睛，手攥緊了。

    她知道這些都是原本命書里屬于她的沒有記憶覺醒的一生。

    終于到了南陵城，她在南陵城與燕無再遇，被齊王帶走關(guān)押，再到拍賣會。

    拍賣會后她被穆青舟放進(jìn)琉璃焚魂塔中焚燒神魂開出九瓣花化作靈丹。

    然后——

    燕無把穆青舟殺了，血洗云麓派。

    畫面里全是血，燕無整個人都浸滿了血，他擰著穆青舟的腦袋將他拍碎。

    日子一天天過，燕無披著斗篷，穿行過很多地方，春去秋來，不知道過去多少年，終于來到了如今天衡宗所在的衡雪山。

    他在凡界，闖入了本該在仙域中的古秘境里，找到了溯回鏡。

    他以神魂為誘餌，用天衍玉匙打開溯回鏡封印，自愿進(jìn)入溯回鏡。

    “你愿意獻(xiàn)祭rou身和神魂，能化作一縷神魂陪伴其左右，改變太夷神女的命運(yùn)，免其灰飛煙滅的結(jié)局，但你只能在開始時令她做出小小改變，之后發(fā)展如何，自有天道，而你也不會知曉改變之后的結(jié)局，只有一次機(jī)會，你確定要這么做？”

    溯回鏡的聲音高高在上而陰冷。

    燕無跪在地上，清朗的聲音許久沒有開口，嘶啞而暴躁：“廢話少說。”

    姝姝就看到溯回鏡抽取了他的神魂和rou身，燕無從溯回鏡中消失了。

    記憶到這里，便是全部結(jié)束。

    姝姝這時候想起命書曾經(jīng)對她說過的話。

    —— “哼！那你還不快換一個情劫對象？告訴你，攻略好燕無，渡完劫，回去繼續(xù)做你的小神女！”

    ——“我是命書，你覺醒，是我來幫你渡情劫的，穆青舟人品敗壞，配不上你太夷神女，換我們燕無就不一樣了。”

    ——“對，燕無，他與你羈絆很深，只有他能令你渡過情劫，除了他，誰都不行，你這次下界這情劫也是生死大劫，要嚴(yán)陣以待，至于更多的，天機(jī)不可泄露，等以后你就知曉了?！?/br>
    ——“燕無是齊王幼子，你命運(yùn)的轉(zhuǎn)折點(diǎn)，他本人長得美，身體好，體力好，脾氣也好，哪哪都好，是你的不二選擇?！?/br>
    ——“但就是——”

    ——“但是他從小生活環(huán)境不好，又是妖物飼養(yǎng)長大的，開始有些傲嬌，也有些黑心肝的小心思，你得好好包容，努力發(fā)掘他這樣的表皮下一顆淳樸可愛的心?！?/br>
    ——“沒有了，你也看到了，他是至關(guān)重要的轉(zhuǎn)折點(diǎn)，或許，你一開始就弄錯情劫對象了呢。”

    還有那一句他說過的很輕很輕的話，其實(shí)她聽到了，他說——

    ——“等他愛上你，什么都會好了。”

    姝姝的鼻子酸澀，很多事情忽然就想明白了。

    燕無選擇從溯回鏡回到過去，讓她覺醒有新的選擇開始，他就沒想過后來的那個結(jié)局吧，他以為，他會好好愛自己的，他以為，原先的悲劇不會發(fā)生。

    其實(shí)，悲劇的確沒有發(fā)生。

    她沒有魂飛魄散，燕無愛上了她，她成功渡劫回到了九重天。

    姝姝的心揪緊了，她咬了咬唇。

    重玉。

    溯回鏡鏡身已經(jīng)碎裂，只要輕輕一觸就會從神器變成廢料，他懇求著姝姝。

    “我愿意成為神女手中的利器，請神女手下留情，他日我也算是救了神女一會，如若沒有我，神女殿下此時哪里能站在這里……”

    “這是燕無獻(xiàn)出自己做到的，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他的神魂是不是還在你手里？！”

    姝姝冷聲打斷他的話。

    原命書和現(xiàn)在的命書軌跡，定有相融之處，燕無是燕無，溯回鏡是溯回鏡，但是獻(xiàn)祭出來的神魂和rou身這一項(xiàng)交易也不會就此無效。

    溯回鏡被姝姝的神力壓迫著，聲音越發(fā)虛弱。

    “這……”

    “你不說實(shí)話，我就打的你魂飛魄散！”

    “那不行，你打死我，現(xiàn)在的燕無立刻魂飛魄散！”

    溯回鏡著急說道。

    姝姝冷眼看著面前那把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