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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六宮粉在線閱讀 - 第54節(jié)

第54節(jié)

    聲音有些冷,但最終還是重新?lián)Q了副柔和的語調(diào)道:“還是只是鬧鬧脾氣?”

    如果只是鬧脾氣撒嬌要好處,沈沉這就是在提醒敬則則適可而止了。

    敬則則的眼淚瞬間就順著臉頰滑了下去,其實(shí)她并沒有想好一切,如今依舊是感情用事,她心里很清楚?;实鄣囊痪湓捑湍芙兴拮屗?,讓她的心顫抖得好似風(fēng)中的蝶翼。這一局她早就用了心,所以并沒有什么談判的籌碼,輸贏都不在自己的掌心。

    敬則則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

    約莫是沒了耐心,也約莫是猜到了帳幔背后敬則則的情形,沈沉伸手挑開了簾子。

    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眼邊和兩頰卻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瞧著雖然沒什么大礙,但也絕不康健就是了。頭發(fā)有些散亂,只著了件素蘭色的羅袍,明明應(yīng)該看著很憔悴,卻該死的楚楚風(fēng)情動(dòng)人,像晚霞里的那一絲瑰麗的云,經(jīng)風(fēng)一吹好似就要消散于世間一般。

    頰邊的淚在幽暗里映出暗銀的光澤,有種妖異而異常動(dòng)人心的可憐。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啊,昨兒敢跟朕甩臉子就走,今兒又來這一出?”沈沉的聲音里多了一絲玩笑之意。

    淚流滿臉的敬則則本來覺得很丟人,可臉丟光之后反而放開了,她撇開頭往床邊走去,也不擦臉上的淚,兀自坐下側(cè)身對著皇帝。

    沈沉嘆息了一聲,緩步過去也坐到了床畔。伸手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再去碰了碰敬則則的額頭,“燒退了?”

    敬則則也沒躲閃,只是脫了鞋將腿縮到床上曲起,然后雙手環(huán)住膝蓋,抬頭看向皇帝。她知道他有許多事情要忙,近日情緒也十分糟糕,她本不該這時(shí)候鬧騰或者說接下來要說的話,但人的情緒誰控制得住呢?

    “皇上這樣,臣妾可以理解為你心里其實(shí)也是在乎臣妾的么?”敬則則的聲音還帶著哭泣后的顫音。

    沈沉看著敬則則的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

    敬則則垂下眼皮,看著自己的膝蓋骨,“太后娘娘讓皇后撤了臣妾的牌子,三個(gè)月不得侍寢?;噬先粽嫦氤兼?,這三個(gè)月皇上就只當(dāng)后宮沒有臣妾這個(gè)人吧?!?/br>
    “敬則則!”沈沉只當(dāng)敬則則剛才的態(tài)度是軟化了,沒想到看這架勢卻是打算一條死胡同走到底了。

    敬則則啞著聲音道:“皇上的心思臣妾明白,也能理解?;噬详P(guān)切天下,孝順太后,這些都是大大應(yīng)該的。臣妾……”敬則則抬頭看向皇帝,“臣妾心里從不敢有什么奢求?!?/br>
    這自然是大大的假話,她心底有個(gè)聲音在瘋狂地喊叫,她就是奢求,她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獨(dú)占,她也知道這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想法,卻沒辦法控制自己。

    “只是賢妃娘娘是什么心性,皇上不是不清楚,所以臣妾懇請皇上,就當(dāng)后宮沒臣妾這個(gè)人吧。”

    沈沉“嚯”地站起身,“你什么意思?覺得朕護(hù)不住你?”

    敬則則的唇角緩緩地扯出了一個(gè)弧度,笑看著沈沉。

    沈沉的臉色變得鐵青,敬則則這番態(tài)度,無疑就是在說不信他,就是在說他無能在后宮護(hù)住一個(gè)人。

    然而在他內(nèi)心卻也知道,敬則則是對的。若是太后鐵了心要對付她,他真能頂著不孝的罪名來護(hù)著她?正因?yàn)檫@樣,所以才令人惱羞成怒。

    “你把朕的母后當(dāng)什么人了?又把賢妃妖魔化成了什么?”沈沉道,“朕看你才是真的魔怔了,自己好生反省反省吧。這宮中的事情朕做了主,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景和帝前腳走出明光宮,華容和龔鐵蘭就一同倉皇地進(jìn)了敬則則的暖閣。

    “娘娘,這是怎么呀?皇上剛才怒氣沖天地出去了,還下旨讓娘娘禁足反省?!饼忚F蘭擔(dān)憂地道。

    敬則則吐了口氣,這會兒眼淚反而流不出來了,她朝龔鐵蘭扯出一絲安慰的笑容,“姑姑,你跟在我身邊也這么些年了,我與皇上難道不是隔三差五就要來上這么一出?別擔(dān)心了,禁足就禁足吧,說不定反而是好事。賢妃如今生下了七皇子,出了月子之后只怕還能更上一層樓?!?/br>
    華容插嘴道:“娘娘,如今太康伯出了那樣的事兒,闔宮都在議論說賢妃娘娘要失寵了,你怎么還……”

    敬則則搖搖頭,“只要太后還在,賢妃就不會倒。而且賢妃還育有兩個(gè)皇子,六皇子聰穎很得圣心,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清。姑姑,還請你吩咐下去,以后咱們宮的人遇到賢妃宮中的人時(shí)必須比平日更禮敬三分。且不許任何人在背后亂嚼賢妃的閑話?!?/br>
    華容沒想到自家主子會如此說。龔鐵蘭卻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娘娘這話才是老成有理的,放心吧,奴婢會把咱們宮中伺候的人都管住的?!?/br>
    敬則則點(diǎn)點(diǎn)頭,“我有些累了,你們退下吧?!?/br>
    皇帝進(jìn)了明光宮,又大動(dòng)肝火地從明光宮離開的事兒自然很快就傳進(jìn)了祝新惠的耳朵里。她心里雖還在牽掛她爹的事情,但對宮中的動(dòng)靜兒卻一點(diǎn)兒也沒放松。

    “本宮就知道,以敬昭那性子,不用別人對付,她自個(gè)兒就能把自己給作死。”祝新惠冷笑一聲往后靠在引枕上。

    菊如趕緊順著祝新惠的話道:“誰說不是呢,本就沒多少寵,全仗著定西侯在后面,結(jié)果她自己還不惜福?!?/br>
    祝新惠冷聲道:“話可不能這么說,正月里皇上除了皇后那兒就沒怎么進(jìn)內(nèi)宮,結(jié)果敬昭一病他就去了明光宮……”

    “這位敬昭儀在皇上心里只怕也是有些分量的。”祝新惠道。

    “但卻絕對比不上娘娘?!本杖鐡熘寐牭氐?,“再且她就是個(gè)不會下蛋的母雞,過幾年顏色一衰就什么都不是了。”

    這倒是真話,祝新惠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你別說這些好聽的了,如今本宮是個(gè)什么情形你看不到么?這宮里只怕都在看本宮的笑話。我在皇上心里……”祝新惠低下頭“本宮在皇上心里只怕也算不得什么。”

    “娘娘別妄自菲薄了,皇上這會兒在氣頭上,所以才冷落了娘娘。太后為了伯爺?shù)氖?,跟皇上差點(diǎn)兒鬧得母子恩斷義絕了,娘娘,奴婢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祝新惠看向菊如道:“菊如,你我主仆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我身邊如今能說話的也就只有你了。”

    菊如露出感激的神情道:“娘娘,說句不該的話,皇上與太后是母子,再怎么鬧騰那也是打不斷的血緣,可娘娘就不同了。”

    祝新惠抬了抬眼皮。

    “所謂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皇上這兩年似乎有些冷落娘娘了,奴婢覺得這一次的事兒指不定能為娘娘迎來轉(zhuǎn)機(jī)。”

    “怎么說?”祝新惠似乎來了興趣。

    菊如松了口氣,生怕賢妃怪自己說皇帝冷落她的話?!澳锬?,太后與皇上鬧成這樣,總得有個(gè)人去解開那心結(jié),這件事除了娘娘,別人也做不來?!?/br>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弊P禄輷u搖頭。

    菊如在祝新惠跟前跪下道:“娘娘,奴婢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大逆不道,還請娘娘恕罪?!?/br>
    祝新惠急了,“菊如,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甭犚娝突实壑g能有轉(zhuǎn)機(jī),祝新惠如何能不著急。

    “娘娘,奴婢打聽到,皇后娘娘的身子越發(fā)孱弱了,昭陽宮的小宮女說,如今皇后一日里只能用小半碗粥,看樣子……”

    祝新惠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了,你不必說出來。”

    菊如道:“說句不該的話,娘娘,皇上將來肯定是要立新后的,娘娘本該是最佳人選,也是唯一人選,可如今……”

    祝新惠煩躁地道:“我知道,你是說我爹偏這時(shí)候出了這種事?”

    菊如膝行兩步靠近賢妃低聲道:“娘娘,如今太后和皇上的矛盾就在于,太后娘娘一心愛護(hù)弟弟,而皇上卻要堵天下悠悠眾口,要博個(gè)大義滅親的名聲,娘娘心里得有個(gè)主意,皇上究竟會不會原諒伯爺呢?”

    祝新惠心里已經(jīng)有些明白菊如的意思了,她瞇了瞇眼睛,仔細(xì)地思量起來,“你是說,本宮如今應(yīng)該……”

    有些棋子如果注定是死棋的話就該早些放棄。

    祝新惠的眼睛漸漸亮起來,她這是一葉障目了,只想著救她爹。如今想來,若是現(xiàn)在她能去規(guī)勸太后,皇帝必然會反過來感激她,還會覺得她明理懂事。只是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她爹了。

    但祝新惠也想明白了,太后跟皇帝鬧不會有事,然而事后皇帝肯定要把罪責(zé)都?xì)w到她頭上的,怪她壞了他們母子情分。所以現(xiàn)在她其實(shí)并沒什么選擇的余地了。聰明人都不該把自己逼上絕路。

    “菊如?!弊P禄堇【杖绲氖?,感激地道:“真是當(dāng)局者迷啊,這次多虧你提醒我。”

    “為娘娘分憂本就是奴婢的應(yīng)分?!本杖绲?。

    祝新惠自然是不會虧待菊如的,一出手就是百兩的銀票。比起敬則則那邊的捉襟見肘,賢妃這邊卻是寬裕多了,畢竟是她爹用命換來的銀子。

    敬則則閑下來,抄了幾日太后罰她的《女戒》,不得不說還真有點(diǎn)兒讓人自省的效果。她腦子里不停地回響那日皇帝指責(zé)她的話。

    說她妖魔化賢妃,又以小人之心度太后之心,雖說這話有些過分,但敬則則靜下來之后多少也察覺到了自己的錯(cuò)處。

    自己當(dāng)著人兒子的面總是拿言語諷刺太后,有這般下場也實(shí)是自找的。若換個(gè)人在她面前說自己母親定西侯夫人,敬則則覺得自己能掄人一巴掌。

    祝新惠雖然心眼兒小,但到目前為止其實(shí)并沒有太大的惡跡,也難怪皇帝要幫她說話了。敬則則嘆了口氣,卻想起當(dāng)日玉美人落胎,自己被冤枉的事兒,事后雖然找出了“罪魁禍?zhǔn)住?,但那真就是幕后之人么?/br>
    敬則則長長地吐了口氣,在這陰森森的宮里實(shí)在是讓人不得不疑神疑鬼。

    有了這番自省后,敬則則抄《女戒》就更盡心了,不僅如此,還多替皇后抄了一部《阿彌陀經(jīng)》。

    “娘娘,休息一會兒吧,你這都站了大半日了?!比A容替敬則則換了一杯新茶。

    敬則則擱下筆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和脖子,“皇后的身子如何了?”

    華容搖了搖頭。

    “哎,也怪我在禁足,不得面見皇后,否則看看她也是好的?!本磩t則嘆息一聲,如今這宮里能讓她掛記的也就皇后了。她若是死了,這后宮的日子只怕就難熬了。

    “娘娘放心吧,皇后娘娘仁慈,佛祖肯定會保佑她長命百歲的?!比A容道。

    “對了,長樂宮那邊如何?”敬則則又問。

    “前幾日祝罪人被賜死后,賢妃娘娘就暈了過去,太后也病了,這幾日賢妃都在福壽宮侍疾。”

    “皇上呢?”

    “皇上心里也不好受,都許久沒進(jìn)后宮了。”

    “誰想聽這個(gè)了?我是問福壽宮那邊皇上是個(gè)什么態(tài)度?”敬則則不耐地道。

    華容偏頭道:“前幾日太后都不肯見皇上,不過今日福壽宮的門卻開了,皇上在里面待了好一會兒才離開?!?/br>
    敬則則微微有些疑惑,祝太后那日說得那般決絕,怎么祝平安才死沒兩日她就跟皇帝見面和說話了?

    第72章 抱佛腳(上)

    日子平平靜靜地溜進(jìn)了三月里,敬則則二十歲的生辰也悄無聲息地就滑走,整個(gè)三月都過得平淡無奇,到了四月敬則則的牌子重新擺到了膳牌盤子里,也意味著她的禁足令解了。

    敬則則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昭陽宮給皇后請安,這幾個(gè)月里若非皇后照應(yīng),明光宮上下的日子只怕會過得十分艱難。那日她生辰,虧得皇后還記得,竟讓廚房送了一碗長壽面來。倒不是說敬則則如今連面都吃不到,最難得的是皇后的心意。

    昭陽宮中謝皇后穿著一身湖水綠的薄綢袍子,衣服顯得空蕩蕩的,人瘦得眼眶都凹陷了,眼角的細(xì)紋一下就凸顯了出來,仿佛折扇的折子一般密厚。

    敬則則吃了一驚,沒想到皇后的身子竟然到了這般地步,臉色焦黃里帶著一絲黑氣,看著就十分的不祥。

    “娘娘?!本磩t則憂心地看著謝皇后。

    謝皇后溫婉地笑了笑,“都好幾月沒見你了,上回回宮時(shí)我才說了你,你看看你,怎么又……”

    “皇后娘娘您就別cao心我了,要緊的是養(yǎng)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敬則則道。

    謝皇后嘆了口氣,只緩緩搖了搖頭?!皩α?,過幾日是七皇子的百日,皇上與我有心給他辦一場百日宴,皇上也會在那一日正式給七皇子賜名?!敝x皇后說這話朝一旁坐著的祝新惠看了過去。

    “我尋思著百日宴在御花園的燦錦樓辦,到時(shí)候諸誥命都要進(jìn)宮,你們也早些到御花園招呼?!?/br>
    祝新惠笑著朝皇后頷首道:“多謝皇上和娘娘寵愛小七。”

    敬則則一進(jìn)來心神全都在病弱的皇后身上,這時(shí)才轉(zhuǎn)頭看向祝賢妃,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年輕美貌,又素來得意,這會兒坐在皇后旁邊,生生地將皇后襯老了十歲。她自己卻是膚白貌美,珠圓玉潤的,一股富態(tài)相。

    敬則則心想若自己是皇帝,自然也是喜歡看到祝新惠那張臉的,而不是皇后。她心中微微嘆息,又擔(dān)憂地看向謝皇后。

    前面出生的幾位皇子,包括皇后所生四皇子也沒有辦過這樣隆重的百日宴,偏此時(shí)皇帝卻做出這樣的決定,真真是在謝皇后胸口重重地踩了一腳,難為她還笑得出,還得拖著病體來替賢妃的兒子張羅百日宴。

    “我的身子怕是不行的,賢妃,這百日宴你就多上點(diǎn)兒心,一應(yīng)事務(wù)本宮都交給你料理了?!敝x皇后說完就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祝新惠自欣然同意,“這等小事自然是臣妾等服其勞,娘娘要緊的是養(yǎng)好身子骨。”場面話她也不是不會說。

    謝皇后止住了咳嗽又道:“還有,柳才人的八皇子也是那日夜里出生的,總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我跟皇上提了一下,這次的百日宴就算是給七皇子和八皇子一塊兒辦的,賢妃你替柳才人也好好料理一下?!?/br>
    祝新惠臉上的笑僵了僵,但皇后說的話實(shí)在挑不出任何毛病,兩個(gè)皇子同一日降生,自然不能一個(gè)辦百日宴一個(gè)不辦的。

    “是,皇后娘娘放心吧。”祝新惠應(yīng)道。

    若不是皇后提及,敬則則都忘記當(dāng)初柳緹衣是跟祝賢妃是差不多日子懷上的了。祝新惠當(dāng)日生七皇子時(shí)九死一生把整個(gè)宮里的注意力都拉了過去,柳緹衣那邊生皇子的事兒就顯得悄無聲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