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命懸一線
烈日荒,浩浩荒蕪!平沙無垠,夐不見人。河水干固,群山糾紛。黯兮慘倅,風悲日曛。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鳥不飛下,獸鋌亡群。 華溪仙尊身著花溪仙尊戰(zhàn)袍,騎著瑞獅,孤身一人出現在烈日荒。四面邊聲連角起,平沙莽莽黃入天。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 巫錄施遠遠看過去,突然,遠端騰起彌漫的塵煙,像一陣旋風卷來,漸漸聽到急雨般的鐵蹄聲,父君瑞獅縱騎疾馳而來,立刻橫掃前面列兵十丈。 “花步乘!你今日居然膽敢一人應戰(zhàn),你不是當了十幾萬年縮頭烏龜嗎!”巫錄施怒吼著。他騎著火麒麟,手里揮舞著長刀,朝華溪仙尊廝殺過去。箭在弦上,刀亦出鞘,巫錄施功力再強,也絕無可能靠近華溪仙尊。華溪仙尊提劍刺向他胸口,水靈狐仙乘機帶領狐族和翼族朝四面八方圍攻過來,巫錄施借機翻身回到麒麟背上,號令全部魔界兵士一起進攻。 華溪仙尊怒潮狂涌,勢不可擋,內力化做掌力,向身前疾沖,后掌推著前掌,雙掌力道并在一起,排上倒海的壓過去。剎那間,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化為烏有。巫錄施不停號令兵士不顧一切往上拼殺,對戮還在繼續(xù)。頓時,空氣中布滿了血的味道,整個烈日荒仿佛在顫抖,山崩地裂。 那些魔界仙兵好像千刀萬剮一樣,透露,肢體崩裂著,軀干支離破碎。在這被血光吞噬的時刻,已經分不清什么是武器。 華溪仙尊身上濺滿了血漬,他仿佛回到萬年之前。那場麑鏡之戰(zhàn),他渾身是血,他永遠失去最愛的人。他飛身火麒麟頭上,一把擒住巫錄施,把他拽到半空中?!澳銊e忘了,我的肋骨還在花有若心頭!”巫錄施眼里閃耀著異常興奮的詭異的寒光,他就是要復仇! 烈日荒,層層封印下失去淪為一片荒蕪,冥銘印火焚燒了所有的輝煌。巫錄施忘不了華溪仙尊親手用冥銘印火封印這里,他臉上始終留著冥銘印火灼傷的瘢痕。他從此蟄伏寄生在藜呦,忍耐苦寒荒涼。他血紅的手,鋒利的牙齒,迫不及待地將一張張臉孔撕碎。腦中早已失去了理性,失控似的去滿足自己的貪念,殺戮的欲望。 “巫錄施,你怨念太重,現在還來得及,勸你回頭是岸!”華溪仙尊已經劍指他胸口。他忽然仰頭長嘯,轉身從側面回避劍氣。華溪仙尊近身擒住他肩膀,他正要出掌還擊,卻被華溪仙尊鎖住了咽喉。 魔界仙兵見巫錄施被控制,便停住了攻擊,不敢往前近身?!胺愿浪麄?,各回各族!”巫錄施被挾持住,只得朝身前揮手示意撤退。 遂巖見時機成熟,便吩咐藥王帶花有若出來。 巫錄施一眼瞥見藥王,他心里豁然明白,縱然他容顏已經改變,但他那雙眼睛卻讓他刻骨銘心,他冷笑著看向他:“好久不見!你藏得比我還深!看來一直在種毒的人是你!藥王!” “快取了你的肋滾回藜呦!”藥王厭惡地看向他猙獰扭曲的臉。 華溪仙尊一把將他按在地上,他看向昏迷中的花有若,心口那狠狠插著的刀刃。他的手緩緩的抬了上去,放在刀柄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花有若心口的刀刃上,巫錄施忽然快速的提出刀,花有若心口的血液便飛濺出來。竇道泉水般噴出血液,華溪仙尊趕緊封印住她命門,正當所有人都放松對巫錄施警惕的時候,他忽然揮刀狠狠刺向華溪仙尊的心口。 遂巖反應過來的時候華溪仙尊已經跌落在地,心口的血不停的涌出。遂巖一掌扯下巫錄施揮刀的胳膊,扔在空中,頓時鮮血四濺。 整個烈日荒只剩下兩種顏色:漫天濺落的灰黑色以及刺目的鮮紅! 巫錄施慘烈的呼嘯聲劃破荒涼的長空,他自封命門止血,顧不上撕裂胳膊的巨疼,在魔族小仙的護擁下倉惶撤退。 玄靖等人終究還是遲了一步,一切都在華溪仙尊的計劃之內,他不想任何人因為烈日荒再受牽連。 四下一地的狼藉,血流成河。 遂巖原地度靈,藥王就地醫(yī)治,也無法阻止華溪仙尊漸漸消散的元神。 “有若……”他微弱的聲音呼喊著花有若。 她心頭的血已經被藥王止住,口唇漸漸恢復血色。鏡彧托起她走近他,她俯身貼近他,只聽到他費盡最后一絲力氣留下的話語:“若烈日彥如果還在的話,只能在九重天宮……”她強忍住心口的劇烈收縮,痛楚的掙扎著,耳朵靠近他貼在他臉上。 花木芫強行扶起她,交給鏡彧手里。他顫抖著撫向父君的眼臉,輕輕合上他的雙眼,他最后看向花有若的雙眼!轉身策馬而去,留下一地翻滾的塵土…… 鏡彧牢牢握著她的手,他掌間靈力不停的透過他們握著的手掌傳遞過來,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華溪仙尊被放平在遼闊烈日荒地,遂巖,藥王站在原地看著戎裝的他,長久的沉默著…… 花木彝站在黑暗中,眼睜睜目睹這一切。他仿佛恢復了神智,他沉睡了好久,一樣的戰(zhàn)斗,一樣慘烈的場景中醒來。那一次是母君離開,這次是目送父君離去。他輕輕走近他,那樣模糊又那樣親近的身影,此刻躺在冰涼荒地上,夫神永遠離去了,可他卻在這一刻清醒過來。 “哥哥!”花有若喚著他,眼淚不斷涌出。他陌生的眼光掃過他們每一張臉,然后跪地盯著華溪仙尊的仙身,伸出手輕輕摸著他的眉眼,他的戎裝,他的偉岸身軀…… 降龍躍馬終消散,人事依依漫寂寥。一死皎然無復恨,英魂多少暗荒丘。 瑄露漪被黎離子帶離藜呦,一路往北而去。 她始終放心不下巫錄施,于是趁著黎離子打盹休息的機會,悄悄逃離。她前腳離開,黎離子后腳就起身跟過來。她忽然停下來,抬起胳膊朝他腰間襲去,他吃疼的彎下腰,卻被她反手掰住了胳膊?!胺盼易?,父君怪罪下來由我承擔!”她看向他側臉,語氣堅決。 黎離子悄悄把手探道她身后,輕輕一轉身便繞道她身后,控制住了她。她柳眉豎起,瞪向他。他不緊不慢的回答她:“既然答應了,就不會放你離開!” “你……”瑄露漪試圖掙脫開他的鉗制,卻被他牢牢鎖在懷里,她后背陷入他寬闊的胸懷里。她往后舉起胳膊肘拐向他,保持著一寸距離:“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我遠點!” 黎離子忽然臉頰一紅,松開她,她趁機逃離他的懷抱。 “我放心不下父君,你陪我去十里花溪吧,我只需看一眼,便可安心!”她看向他,眼里閃露著憂慮。 他如何忍心去拒絕她!一起在麑鏡長大,他們如同親人般互相陪伴。他沒有回答,轉身走在她前面,快步走去。她欣喜的跟上他,朝花溪而去。 不知走出了多久的距離,忽然前方塵煙滾滾,一群人簇擁著倉猝而來?!案妇?!”瑄露漪呼喊著朝前方飛奔過去。 黎離子追上來的時候,發(fā)現了巫錄施渾身是血,身負重傷,一條胳膊已經被撕掉。他已經想到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瑄露漪撲上前,摸著他的殘斷胳膊,哽咽著。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忽然前方一襲白色身影疾馳而來,花木芫策馬襲來,一指劍氣橫掃面前一眾魔族殘兵。眼看著就要劍指巫錄施,瑄露漪轉身抵抗過去,黎離子趕緊飛身馬前一腳踹向馬首。 受驚的神馬立刻嘶吼著抬起前蹄,花木芫飛起身,迅速立于地上。他伸出雙掌匯集內力朝瑄露漪擊去,她哪里受的了他的掌力。黎離子起身推開她,他揮手幻出長刀,朝花木芫襲去。雙方彈開數丈,刀劍在空中揮動,誰也無法近身。 巫錄施扭頭看向花木芫,他殘斷的胳膊提醒著他剛剛的羞辱,縱使花步乘被他刺死,但遂巖卻翻手之間撕落他一條胳膊,這比冥銘印火灼傷的傷疤更令他感到羞辱! 他忽然飛身靠近花木芫,使出全力,一掌擊中他胸口,花木芫狠狠墜落在地。他提掌準備直擊他天門蓋,卻聽到身后瑄露漪大喊:“不要!父君,不要傷害他!” 他扭頭看到她,她臉上尚未擦干的淚痕,她哭了!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淚,傷心悲愴! 一席青綠羅綢飄飄,輕輕降臨地面,一陣風似的卷走花木芫,快速消失在蒼茫天空。 巫錄施沒有追趕,束手無策地立在那里,看著瑄露漪手持短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哭得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