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于無聲處見驚雷
魏王微微點頭。 “兒臣借大婚之際,邀請呂唐前來魏國。司馬父子若是起兵,齊國為救呂唐,必然出兵,更不用說司馬父子身邊隨時可以牽制他二人的樂城了,以及韓軍也不會放過司馬父子?!蔽鹤餍赜谐芍竦匦α诵?,“兒臣有十足把握,若是司馬父子起兵,只需一道密信送到韓國,許諾前后夾擊殲滅司馬父子后,退還所占韓國國地,韓軍必會與魏國聯(lián)手……” “司馬父子若真要起兵,必要有周東鼎力相助才行,是以兒臣才要一心除掉周東。周東不除,司馬父子野心不死,魏國不寧。” “……”魏王想說什么,搖了搖頭,沒有說出口,魏作的想法也并非沒有道理,只是過于簡單了,且不能有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差錯,否則將會前功盡棄,只是在尚未發(fā)生的事情上爭論并無意義,他也不認為周東會是司馬父子起兵的關鍵,他相信他對司馬史的了解,“作兒,父王雖也擔心司馬父子坐大,不過父王和司馬史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也知道他的為人。他對父王也算忠心,即便是司馬運小有野心,也不足為慮?!?/br> “可是父王……” 魏王揮了揮手,打斷了魏作的話:“此事不必多說,還有,日后用人之道,多安撫少制衡,才是長久之道?!?/br> “是!”魏作不敢再多說什么,躬身退下。 回到太子府,魏作先是讀一會兒書,忽聽下人稟報相國來訪,他忙迎出門外——雖說貴為太子,畢竟王黃是恩師。 自從魏作回來之后,王黃是第一次登門來訪。王黃為人淡泊,又多年為相,放眼魏國之中值得他登門之人,并無幾個。 落座之后,魏作先是向王黃說起近來所讀之書,王黃連連點頭,隨后話題一轉:“太子可知老夫為何非要收周東為弟子?” 魏作心中猛然一跳,一時心虛:“弟子不知,還請恩師明示。” “其實老夫知道周東有復國之心……”王黃語出驚人,他徐徐站起,負手而立,“只是你可曾想過,他不在魏國而是在齊國、燕國,就沒有復國之心了?一樣會有。在齊國、燕國或許會鼓動齊王、燕王征伐魏國,但他在魏國則不同了,可以和他交友,可以讓他娶妻,可以許以官位,慢慢同化之,讓他的復國之志逐漸消磨。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才是帝王之道?!?/br> 魏作拱手而立:“弟子受教了。” “還有一事,周東可以幫老夫找到王左……”王黃看了出來魏作并未當真,心中暗嘆一聲,只好打親情牌了,“老夫年事已高,王之又年紀尚小,若真能找到王左,老夫死也瞑目了?!?/br> 魏作心中疑惑,莫非事發(fā),恩師知道了什么?不可能,此事遠在齊國,除非是有人暗中飛鴿傳書給恩師,否則恩師斷然不知此事,難道是周東?他心中一跳:“難道周兄和恩師說了些什么?” “他倒沒有,只是老夫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是老夫的兩個弟子面和心不和,又自相殘殺,老夫聽了無比痛心。王左一走十幾年,老夫膝下無子,你和周東就是老夫的親人?!?/br> 魏作心想究竟是誰透露了消息,恩師分明是聽到了什么風聲,他忙深施一禮:“若是有人在恩師面前搬弄是非,不論真假,都是弟子之錯,請恩師責罰!弟子從未做過有背恩師教誨之事,更不會對周兄如何?!庇置C然正容,“尋找王左兄下落之事,恩師勿念,弟子一定竭盡全力尋到他?!?/br> “就算尋到他又能如何?你能勸他回家?”王黃微露失望之色,他昨晚收到飛鴿傳書,才知周東險些命喪慕容莊和姜遠之手,而背后的主使竟是魏作,痛心之余,又不免惋惜,幸好周東大難不死,他便不顧身份親自登門太子府,想要勸魏作收手。 誰知魏作不但矢口否認,還有意接手尋找王左之事,言外之意就是還是不會放過周東,他很不愿意看到魏作和周東反目成仇,畢竟是他最為得意的兩個弟子。 魏作聽出了王黃語氣中的不滿之意,表面態(tài)度愈加恭敬,語氣卻并沒有退讓:“恩師放心,若能找到王兄,弟子必勸他回家,不管是許以官職還是重利?!?/br> 王黃心中一片凄涼:“如此說來,你和周東真的水火不容了?” “恩師不必多慮,弟子和周兄從無爭執(zhí),相敬如賓?!蔽鹤鞔绮讲蛔?。 “既如此,老夫告辭。”王黃心灰意冷,原以為魏作繼位之后會對他更為重用,現(xiàn)在看來,他老了,已經(jīng)入不了魏作之眼了。 魏作送到門外,望著王黃遠去的背影,嘴中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路經(jīng)姜府時,王黃微一遲疑,讓馬夫停下了馬車。 姜府一見來訪者是王黃,也沒有通報,當即領王黃直接來到了姜望房間。 姜望正和姜姝說話,他氣色稍好幾分,已然能下地行走,卻還是有幾分虛弱。見王黃來訪,忙起身相迎。 王黃幾日前得知姜望突然病重的消息,曾來看望過一次,不想如今已經(jīng)大好,當即無比開心。姜望說到他被姜遠屢次下毒之事,又說他已經(jīng)修書給姜家各地生意負責人,他和姜遠斷絕父子關系,所有姜家產業(yè),姜遠均無權調用。 等于是姜家對姜遠關上了大門。 王黃本來剛剛努力平息的情緒又被姜望的決絕激發(fā),頓時淚如雨下,驚得姜望和姜姝不知如何是好。堂堂的相國王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來沉靜從容,今日為何突然失態(tài)。 卻原來王黃一是痛心魏作對周東的追殺,二是悲痛此事還有姜遠參與其中,他原本猶豫要不要告訴姜望真相,見到姜望才知道姜遠做出了比參與除掉周東更讓人唾棄的事情——弒父! 正是因此,王黃一時悲從中來,痛哭失聲。 待姜望和姜姝聽到姜遠居然和慕容莊狼狽為jian,暗中想要置周東于死地,還好周東吉人天相逃過一劫之后,姜姝驚嚇得花容失色,險些昏厥,姜望更是氣得打碎了他最心愛的花瓶,幾乎站立不穩(wěn)。 王黃不免后悔透露消息了,幸好姜望和姜姝還算堅強,很快就平息了心情。姜姝當即決定派出二十人的馬隊,日夜兼程前去齊國接應周東,并帶上了姜望的親筆書信,讓周東有權調動姜家在齊國的所有人力物力,哪怕變賣了齊國所有的產業(yè)也在所不惜,只要周東能安然無恙。 同時,姜望決定對慕容家出手,不惜一切代價狙擊慕容家的生意,即便殺敵一千自傷八百,也要讓慕容氏的生意受損。多年不曾發(fā)威的姜望,戰(zhàn)意高漲,為了周東,他決意放手一搏。 王黃自擔任相國以來,唯恐有半分落人口實,潔身自好,從不與人一爭長短。這一次,他也一改以前的老好人性格,不要總讓人覺得他軟弱可欺,他將慕容家的幾處隱蔽的店鋪以及和官府所做生意的底價透露給了姜望,姜姝當即派出精兵強將去抄慕容家的后路。 姜家一向與世無爭,就連生意也從來不和爭搶,王黃為官也是一樣,所以許多人習慣了姜家的低調平和以及王黃的中庸,然而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在成為魏國首富之前,姜家是怎樣的攻城掠地打下了大大的江山,同樣,在當上相國之前,王黃又是怎樣的過關斬將,將一個個對手挑落馬上。 是以姜望和王黃的聯(lián)手,于無聲處見驚雷! 三日后,慕容成正在家中安然喝茶,管家來報,數(shù)家店鋪被房東收房,不管出價多少,就不肯再租給慕容家。這還不算,有幾個明明已經(jīng)定好的生意,不管是賣家還是買家,不約而同同時反悔,導致?lián)p失慘重。 更大的損失來自一筆原本定好的皮革生意,本是官府采買,雖說利潤不大,但數(shù)量巨大,且后繼還會源源不斷買入,已經(jīng)簽字為證了,官府以第一批皮革不合格為由,打回了皮革不說,還撕毀了字據(jù)。甚至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就讓慕容成立刻意識到出了大事,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針對慕容家。 會是誰呢? 不等慕容成查到是何人所為,慕容家的生意接二連三遭受重大打擊,不但安邑城內的生意接連失利,整個魏國的生意也陷入了恐慌之中,要么管家管事辭職走人,要么房東收走店鋪,要么買家爽約,要么供貨商斷貨,只短短幾天時間,慕容家的生意接近腰斬! 慕容成此時也終于查到了根源所在,竟是姜家要狙擊慕容家,他頓時火冒三丈,氣勢洶洶地上門問罪。姜望也沒有避而不見,開誠布公地告訴他,姜家就算傾家蕩產也要讓慕容家一敗涂地。 慕容成見姜望態(tài)度如此堅決,頓時服軟了,畢竟姜家真要不惜血本死戰(zhàn)到底,慕容家以目前的實力來說,還真不是對手。他不明就里,又求饒又服輸,想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姜望卻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