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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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林回學校后,我們?nèi)チ私虒W樓背后那片沒有人的小道。 此時的雅林,還是那般安安靜靜地站在我面前,但她的輪廓映射到我眼中,比從前變得模糊了許多。那種距離感已經(jīng)不再是若即若離,而是深深地扎根在了我們之間。 “宋琪今晚有個重要的會談,你知道嗎?” 雅林抬頭看我,沉默了片刻,回答:“他說過,怎么了?” “這次會談關(guān)系到河銘公司的生死存亡,談不成的話,可能就是滅頂之災??墒恰?/br> 她的眼里有幾分不解,我停了一下。她知道河銘公司當前的狀況嗎?宋琪會對她講這些嗎? 我加了句解釋:“河銘公司最近出了大問題,談不成今天的生意可能會倒閉,然后被別的公司收購。” 她的目光里有了一絲凝重。 “但是,有人為了攪局,要暗殺宋琪,就在今晚的會談地點動手。這個計劃不巧被我知道了,我告訴過宋琪,但他不相信我,執(zhí)意去涉險?!?/br> 雅林的反應非常遲鈍,她就那樣呆呆地看著我,除了眼神里的那一絲凝重,再沒有其他,好像根本沒有聽懂我在說什么。 我皺起了眉:“有人要殺宋琪,你聽明白了嗎?” 她緩緩垂下眼簾,不再看我,也不回答。 “你不管宋琪嗎?我勸不動他,也許他只聽你的?!?/br> 她依然不語。 雅林病態(tài)的沉默讓我有些急了,這種病態(tài)顯然已經(jīng)在阻礙她的思考,讓她在突然的緊迫面前失去了判斷能力。 恐怕正常的交談方式已無法讓她理解到事態(tài)的嚴峻,于是我半步上前,貼近她,雙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加重了語調(diào):“雅林!我說的人是‘宋琪’,你聽明白了嗎?你要是不阻止他,他今晚就會去送死!死,明白嗎?你好好想想,你千里迢迢跑來平城找他那么久,你連這個都忘了嗎?要是他出事了你會后悔的,他不是最重要的人嗎?” 雅林的眼圈忽地就紅了,雙手不自覺地抬起來,抓住了我的衣襟。她抓得很用力,幾根手指的關(guān)節(jié)處都在發(fā)白。 我愣了一下,慢慢適應她姍姍來遲的恐慌。 過了一會兒,她松開了手,向后退了一步,耷拉下眼瞼,轉(zhuǎn)身一個人走出好幾米遠,背對著我站到了對面的墻角邊。 她什么都沒有對我說,也沒說她要干什么,但我的確看到她拿出了手機,撥響了電話。 她是打給宋琪了吧,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吧?我心頭的焦急越發(fā)灼烈:雅林的確會信我,但她……她不一定能處理得了這樣的事??!她這個樣子,能勸得了宋琪嗎? 那一刻,我已經(jīng)開始做最壞的打算,若雅林什么都改變不了,我可能真的只剩最后一條路,親自去報警,撕破臉對抗了…… 沉思之間,我遙遙望著雅林打電話的背影,她的身形在那一片墻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瘦弱。 半晌后,雅林掛斷電話回來了。她步履疲憊地走回到我跟前,神色僵硬,耳鬢的幾縷發(fā)絲像是被汗水沾濕過,順著下顎線緊貼著。 但她,清楚地給了我一句回話:“他答應……不去了?!?/br> *** 那天傍晚,我還是去了湖畔公園。 碼頭處,寒風吹得呼呼直響,??恐膸姿矣未S著風輕輕蕩漾。太陽快要落山,湖面泛著粼粼的夕陽余韻,層層波瀾都被蘊藏在表明的平靜之下。 雅林只告訴我,宋琪答應了今晚不來,并沒說要取消這次會談,于是我依然在碼頭上找到了圖紙上的那艘游船。它靜靜地停靠在那里,蓄勢待發(fā)。 即便宋琪真的不來,這里還有一大船人命,潘宏季會不會真的罷手,我并不確定。 碼頭邊的休息室里坐著兩個穿西裝的人,游客并不會如此打扮,于是我特地過去詢問,那兩人果然是河銘公司派來參加會談的人。我問他們今晚河銘公司會派誰來主事,兩人斬釘截鐵地回答——宋琪! 我驚了,是消息還沒更改,還是宋琪說了謊? 我忽然意識到,這件事并不會按照我想象中的邏輯來發(fā)展。宋琪可能來,也可能不來,但潘宏季一定會認為他要來,一定會炸船! 這件事不會就此停息,除非我親自去遏止! 望著眼前這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我不由得苦笑一聲:努力到這一步,其實還是沒能爭得僥幸逃脫的機會…… 無路可走,只能硬扛了…… 我狠狠地對自己說:冷海冰,你記住了,這是最后一次,過了今晚,你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羅雅林,從這場荒唐的單戀中徹底退出! *** “你來了嗎?”我打通了潘宏季的電話。 “那是自然,我找到了絕佳的觀望點?!迸撕昙净卮?。 “我還有幾個細節(jié)有疑問,你在哪兒,我去問你?!?/br> 湖畔公園的湖邊有個賓館,我在一間客房里找到了潘宏季,他正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注視著湖面的一切。 透過那扇窗戶,整個湖面,包括碼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無論是誰,欲踏上那艘船,都逃不過潘宏季的眼。 “怎么樣,這地方還行吧?!彼靡獾負P揚眉毛,伸手邀請我坐在茶幾對面的椅子上。 天色已經(jīng)暗下去,停靠在碼頭的那艘游船點起了燈火,金碧輝煌。河銘公司派來的那兩人已經(jīng)等在了碼頭上,等著他們上司的到來。墻上掛著一個鐘,顯示時間是七點半。還剩半小時,雙方的拉鋸戰(zhàn)就要開始了。 “海哥不是有疑問嗎?抓緊吧,問完還得趕緊過去?!迸撕昙敬叽俚馈?/br> 我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但我從里面拿出的不是文件,也不是圖紙,而是一把小刀! “——!”潘宏季瞪大了眼睛。 “不想身上長出窟窿的話,就乖乖呆在這里,什么都別做?!蔽业恼Z調(diào)平和,但一字一句都不容拒絕。 “海哥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要違抗命令?”他的臉陰沉下來。 “我不信你,你怨恨我,想借這個機會,連同我一起除掉吧?!?/br> “哈哈——”他笑起來,挑起一側(cè)眉毛,“如果海哥只是懷疑我想公報私仇,那好辦,海哥大可不必親自上船,就呆在這里陪小弟我喝喝茶,一同觀賞沉船的美景就是。” 說完,他又忽然變了臉色:“只怕海哥的目的不止如此吧?” 我也微微一笑:“沒錯,我不喜這勾當,那些人怎么走上船的,就怎么走下來。” “沒想到海哥還有這般濟世之心,很高尚嘛。”潘宏季的笑容里帶上了幾分譏諷,“這可就不好辦了,我能理解,可杜總未必能啊?!?/br> “杜總要的不過就是整垮河銘公司,咱們可以再琢磨琢磨別的路子,何必非要傷人性命?” “不用再找什么路子了,河銘公司的死期就在今晚?!彼换挪幻Φ攸c燃一根煙,“要海哥來助我一臂之力,我從一開始就料到這有風險。海哥這么心高氣傲的人,怎能甘于任人擺布?只是這事又勢在必得,所以我不得不事先考慮好海哥突然翻臉的情況,比如,現(xiàn)在這樣?!?/br> “所以呢?” “所以,所有的命令已經(jīng)在海哥來這里之前下達完畢,時間一到,我的人就會按照計劃辦事,根本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不信你搜,我身上,連一只手機都沒有?!迸撕昙九e起了兩只胳膊,擺出一副任我搜查的姿態(tài)。他臉上的笑膨脹得快要溢出,連口中吐出的煙霧都在搖頭擺尾地歡舞。 “那好,”我面不改色,“只要那船炸開了,你也跟他們一起到地下去吧?!?/br> 潘宏季并沒有被我的威脅嚇住,他收回了胳膊:“海哥以為這樣我就怕了?混了這么多年,我早就不惜命了。只是海哥你怎么辦?你殺了我,可就真是上船了!” 我沒料到潘宏季會如此強硬,他料定我絕不會動手殺人,于是面對著刀尖依然有恃無恐。 我沒動,心頭暗暗盤算:再等等,若在游船起航的最后一刻,他依然穩(wěn)如泰山,那他說的多半就是真的了。那樣的話,我就只能直接聯(lián)系公園方,告知實情了。 *** 然而,就在快走到絕路的時候,整件事忽然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河銘公司走向滅亡的結(jié)局,被一個做夢都想不到的轉(zhuǎn)折改寫! 快到八點,游船輕輕晃蕩,船上船下突然哄鬧一片。潘宏季饒有興致地伸長脖子朝碼頭望去,他滿滿的信心并不會被這幾聲吵鬧動搖。 然而,不過就半分鐘,他的臉就僵住了,眼神變得驚恐,額上青筋凸起,握著茶杯的手止不住顫抖。 出什么事了?我也轉(zhuǎn)過頭向碼頭看去—— 就在哄鬧的人群中,一個西裝革履、風塵仆仆的中年男人正腳步穩(wěn)健地向游船走去。 他的臉色還有幾分蒼白,目光卻炯炯有神,他的身材還有幾分消瘦,姿態(tài)卻威風凜凜。 那人走在幾個簇擁者的中間,目視前方,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游船。那人竟是 ——廉河銘! 我來不及驚訝,潘宏季就鼓著一張布滿青筋的臉,發(fā)了狂地質(zhì)問我: “廉河銘!廉河銘怎么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