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著他手機(jī)里長長的通訊名單，凡能和廉河銘扯上一星半點兒關(guān)系的，都打過去詢問。但張進(jìn)畢竟不是廉大老板那個層面的人物，找遍名單也沒從誰那兒問出廉河銘的蹤跡。

    他又找了一遍可能知曉賴盈莎的人，這回倒是有了收獲。他一個圈子里的熟人恰巧認(rèn)識一個平時總跟著賴盈莎混的小兄弟，而且知道那人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們立刻趕去，在熟人描述的茶樓里找到了那個賴盈莎的小跟班。

    我一眼認(rèn)出了那人，就是賴盈莎劃傷雅林臉時，她身邊的兩個跟班之一。我們把那人揪下了牌桌，帶到了一個空屋子詢問。那人也認(rèn)出了我，還記得那天在我這兒挨的拳頭，對我有幾分忌憚，我問什么他就一五一十答什么。

    “我平時是跟著賴姐，但我現(xiàn)在真的不知道賴姐在哪兒。其實上次被你警告以后，賴姐一直都擔(dān)心那個女人會報復(fù)她。”

    “哪個女人？”張進(jìn)仰著頭問。

    “就是那個，那個羅小姐呀。但那之后，那個女人就消失了，賴姐還以為關(guān)于她的新聞會滿大街飛呢，卻啥也沒看到。賴姐覺得蹊蹺，就一直到處打聽那女人的下落。打聽了好長時間也一無所獲，后來賴姐開始試著打聽你，才終于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什么？”張進(jìn)又插話問。

    “發(fā)現(xiàn)，那女人跟你好了。賴姐說那女人做廉老板的情人也敢劈腿，是個大新聞。但她又不把這事公布出去，說是為了廉老板的臉面。然后她就一直偷偷地跟著你們，拍了好多照片。她說她要收集到足夠的照片，然后再把這些照片給廉老板看，讓廉老板自己處理。”

    “她已經(jīng)去找過廉河銘了嗎？”我急忙問。

    “她一直在等廉老板出差回來，說要親自送去。她等了得有十多天吧，我也不知道廉老板回是沒回，反正，最近兩三天，我是沒看到賴姐了?！?/br>
    “她去找廉河銘了？”

    “她是這么說的，可她有沒有找著我不知道?！?/br>
    “她哪天去找的？”

    “具體，我也不清楚，反正不是昨天就是前天。而且，從昨天晚上開始，賴姐的電話就再沒打通過了?！?/br>
    ***

    廉河銘出差歸來，賴盈莎找廉河銘告密，和雅林失蹤，這三件事發(fā)生的時間完美地重合了，我的猜想，已是板上釘釘。

    “你說賴盈莎究竟成事兒沒成事兒？姓廉的知道你倆的關(guān)系了嗎？”走出茶樓后，張進(jìn)問我。

    可張進(jìn)問我，我又怎么知道。我多希望這猜想不對，落到廉河銘手里，雅林應(yīng)對得了嗎？

    “連賴盈莎都失蹤了，說不好兩個都在姓廉的手里呢?！睆堖M(jìn)點了根煙抽起來，又拍拍我的肩膀，“雖然不頂什么用，再過幾個小時就滿二十四小時了，就可以跟公安局報失蹤了?！?/br>
    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答不上一個字。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將我席卷，我全身一軟，蹲倒在了地上。

    “喂，沒事兒吧？”張進(jìn)急忙來拉我，“這樣，我們先去吃點兒東西，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吧。不管發(fā)生什么，飯總是要吃的。”

    他硬拉著我到茶館附近的街邊小吃攤坐下，讓我等他去買吃的。

    那時，已是傍晚，折騰了一整天毫無收獲，我坐在小攤的桌邊，胳膊撐在桌上，手腕支著額頭，渾身無力。

    我怎么那么蠢！怎么能讓她一個人出去！怎么沒有悄悄跟著她！

    現(xiàn)在，要怎樣才能找到她……

    就在我快崩潰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竟是那串過目了許多遍的號碼！

    廉河銘？是廉河銘！他竟會把電話打到我這里來！

    我忽然有些懵，千方百計想找到他，他竟然打電話來了！

    我下意識離開座位，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接通了電話。

    “你好。”我強(qiáng)壓著心中的不安，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講話，裝作自己并不知道對方是誰。

    “你好?！彪娫捘穷^也說話了，不出意外，就是廉河銘的聲音，但他卻開口就問，“你是哪位？”

    這電話是他打來的，他怎么會不知道我是誰？于是我反問：“打電話的一方不應(yīng)該首先自報家門嗎？”

    “呵呵……”廉河銘笑了，笑聲中含著一絲輕蔑，“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冷海冰吧？我還知道，你在河銘公司上班。”

    明知故問，意欲為何？我拿著手機(jī)的手緊了緊。

    “你怎么知道我的電話？”我問。

    “幾個月前，雅林曾用這個號碼給我打過電話，手機(jī)里有記錄?！?/br>
    這么說，那就只能是雅林受傷的那天晚上，借我的手機(jī)打出去的電話了。

    “這段時間，雅林都是和你在一起的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不會是來套話的吧？

    我下意識回避，反過來問他：“雅林呢？”

    電話那邊沉默了，也沒有回答我。

    “雅林人呢？”我又問了一遍。

    “雅林在我這兒?！彼鹆?，答得自然而然，好像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你讓她接電話，我有話要對她說?！?/br>
    “她現(xiàn)在不方便接電話?！?/br>
    “為什么？你把她怎么了？”

    “呵呵……”廉河銘笑了，“你這話真好笑，我會把她怎么樣？她在我這兒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br>
    這話聽得我十分不快，忽然就問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問題：“雅林到底是不是你收的義女？”

    廉河銘頓了一下，輕描淡寫地回答：“一個身份而已，很重要嗎？”

    這是否認(rèn)了吧。我腮幫子一緊，沉聲問：“那你為什么要給我打這個電話？”

    “我是替雅林打的。”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不就是叫你放心嗎？別跟個沒頭蒼蠅似的滿世界找她?！?/br>
    ***

    “喂！吃的喝的都買好了，打完了就過來?。　睆堖M(jìn)站在小攤邊對著我喊。

    他早就發(fā)現(xiàn)我躲在一邊打電話了，見我沒說完，也沒過來打斷。但我掛斷后還遲遲站在原地發(fā)呆，他便開始催我。

    他問我的話我似乎聽見了，又似乎聽不見。掛掉電話后，我周圍的世界變得鴉雀無聲，就像失聰了一樣。

    張進(jìn)說的，都應(yīng)驗了嗎？

    又一次悄然消失，決絕至此！

    ***

    我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沿著街邊匆匆行走。我聽到張進(jìn)在身后叫我，但沒有回頭。

    我突然很想回家去，心中升起一種心驚膽戰(zhàn)的預(yù)感：再回去，她的房間會不會已經(jīng)空空如也？

    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家。打開門，玄關(guān)處，雅林的鞋一雙都沒少，我又跑進(jìn)她的臥室，所有的東西也都還原封不動地放在原處。

    每一樣?xùn)|西都靜悄悄地呆在各自的位置上，長了眼睛般地盯著我，笑著我這只驚弓之鳥。

    這房間我很少進(jìn)來，此刻站在這里，忽然就想仔仔細(xì)細(xì)地觀察一遍。

    她的衣服并不多，全都整整齊齊地掛在衣柜里，床頭柜上放著她平時愛翻的幾本書，和幾支擦傷口用的軟膏。我打開下面的門，發(fā)現(xiàn)里面有個抽屜被掛上了一把鎖。

    這鎖從前是沒有的，是雅林把它鎖上的，她把什么東西藏起來了嗎？我心生好奇，想對那抽屜一探究竟。

    那個袖珍的鎖輕易就能被撬開，我從工具箱里找來一根細(xì)鐵棒，從鎖扣內(nèi)彎里插了進(jìn)去，往外掰了一下。

    我沒有太用力，因為正要撬鎖的一刻，我突然猶豫了。撬開這鎖容易，可撬開了，鎖就壞了。萬一雅林并不是真不回來，卻發(fā)現(xiàn)我偷看她鎖起來的東西，豈不是會自己壞事？

    我立刻拔出了細(xì)鐵棒，檢查那鎖有沒有損壞。還好，只是有一點微微的彎曲，和內(nèi)側(cè)的一點刮痕，不仔細(xì)看不容易發(fā)現(xiàn)，而且應(yīng)該還可以正常使用。

    我舒了一口氣，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床上。

    外面的天已經(jīng)灰暗了，夜晚即將來臨。我已經(jīng)不再等待玄關(guān)的門被打開了。

    我躺在雅林的床上，身子沉得整個陷進(jìn)被子，動也動不了。極度的疲憊讓我腦袋空空，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又恢復(fù)些知覺時，已經(jīng)能聽到窗外車水馬龍的聲音了。我還沒有完全清醒，還沒有睜開眼睛，但已經(jīng)可以感覺到光亮，看來，已是清晨了吧。

    我半醒半睡地躺在床上，直到一陣不尋常的聲音傳進(jìn)我的耳朵

    ——有人在開門，用鑰匙在開門！

    這是幻覺吧，我盼著雅林回來，就夢到了她在開門。

    于是我更加不愿睜開眼睛。

    隨后，門被推開的“吱嘎”聲又傳了過來，那聲音竟，那么熟悉！

    一根針，扎在我的神經(jīng)上，我一下子清醒，猛地睜開眼睛

    ——這不是夢，這是現(xiàn)實！

    我迅速起身下床，奔向客廳

    ——雅林……回來了！

    ***

    她又出現(xiàn)在了這個屋子里。

    她站在門口，默默看著從她臥室跑出來的，目瞪口呆的我。

    她的神情顯得疲憊，眼神中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憂傷，但她看起來安然無恙，只是裝束和往常大不相同。

    她身上穿的衣服我從沒見過，不是她走時穿的那件。而她的臉上抹了粉底，涂了腮紅，嘴唇上朱紅色的口紅更是顯眼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雅林的臉上，化著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