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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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吃飯吧?走,今天我請客?!?/br> 在我快要下班回去時,徐主任突然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 我環(huán)顧一周,發(fā)現(xiàn)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人,只得承認她是在同我說話。 “有家新開的西餐廳,還不錯,去那里吧。” “……呃……為什么……要請我?” “之前的事,還沒好好跟你道歉,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數(shù)落了你,結(jié)果是我自己沒弄清楚,害你受了冤枉。想找個機會,給你道個歉。” “哦,不用的,我不在意?!?/br> “用的!”她笑了,話語中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給個機會,否則我心里過意不去?!?/br> 無奈,我接受了徐主任的邀請。她開著車帶我去了一家略顯高檔的西餐廳,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來。 很久都沒進過這樣的餐館了,這種環(huán)境對我來說,已是十分陌生。清新的裝潢,昏黃的燈光,洋氣的菜單,爵士風的音樂,這些在旁人看來十分有格調(diào)的東西,給我?guī)淼膮s是沉甸甸的壓迫感。我并沒有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里用餐的情緒,還不得不應(yīng)付一個并不熟悉,也沒有意愿深交的人,坐在透明的玻璃餐桌旁,我感到如坐針氈。 徐主任說我是客,該我來點單,我便隨意指了兩份套餐。 上菜后,我沉默地拿著刀叉,沉默地進食,盼著能快些結(jié)束這場應(yīng)付,早點去幼兒園接林林。 她卻不慌不忙,慢吞吞地切著牛排,還一邊切一邊聊這次事故的后續(xù),又鄭重地再次向我道歉。 “沒事,我真的不在意?!彼f了許多,我卻只答了這么幾個字。 她笑了:“你好像不太喜歡說話啊,我看起來很兇嗎?” 我頓覺尷尬:“不是……是我……不太擅長……說話……” “沒有人天生擅長,都是練出來的?!?/br> 沒想到她會這么答,我一下不會接了。 本想不了了之,她卻接著問:“那你有沒有興趣,嘗試一下別的工作?” “……” 我愣了,她對我的工作有了新的安排? 我答得模棱兩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她笑笑,并不言明。 *** 得知蘇也被宋琪救走后,不到半個月,我再次從易軻那里聽到了有關(guān)她的消息。 易軻又打來電話時,雅林正好在一旁,我就直接掛斷了。 “怎么不接?找你有事的吧?”雅林問。 “能有什么事?”我笑笑,“沒有什么事比你重要?!?/br> “貧嘴!” 我用玩笑應(yīng)付了過去,心頭仍記掛著,利用沐浴的時間,在浴室里悄悄給易軻回了電話。 易軻竟對我說:“我找到蘇也了?!?/br> 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你說什么?” “我說,我找到蘇也了,她還在平城。” 這該是個天大的喜訊,可奇怪的是,易軻的口氣卻聽不出絲毫欣喜,他的狀態(tài)竟異常低落。 “你真的找到她了?她沒有走嗎?你看到她了?” “對,我看到她了?!彼鸬檬帜弧?/br> “你怎么了?是不是她的狀況不大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 “究竟怎么了?你說話啊?!?/br> “她……她很不好……很不好……”他的語氣變得沮喪,還輕輕發(fā)顫。 “你說清楚!” “你再來一趟吧,我?guī)闳ヒ娝???赡苤挥心?,能勸好她了……?/br> “什么……什么意思?”易軻把我說糊涂了,“她到底怎么了,你要我勸她什么?” 他不愿細說,只唉聲嘆氣:“我求你了,你來看看她吧。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 這事似乎很不尋常,我答應(yīng)了易軻去見蘇也。 同上次一樣,我還是不想讓雅林知道,便讓他配合我演了一出戲。 睡前,我和雅林都呆在臥室里,易軻的電話如期而至。 “怎么又打來了。”我故意抱怨。 “還是下午那個人?” “好像是。” “肯定是有事要找你。” 我顯得很不情愿地接通了電話,而易軻就在電話里,把我事先編好的故事講了一遍:“今天我們收到了一封進哥的來信,封面上寫的收件人是你,卻寄到酒吧來了?,F(xiàn)在信在我這里,等你來開封?!?/br> 易軻說的,雅林也聽見了,我掛完電話后她便叫我趕快去取信。 我在心里暗暗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了,這次一定把蘇也的事處理好,然后,再也不騙她了。 翌日清晨,臨走前,雅林陪我到車庫,送我上車。 “天黑之前我一定回來?!蔽以谒~頭上輕輕一點。 “嗯,我等你?!?/br> *** 易軻給了我一個陌生的地址,那地方在一個深深的巷子里面。我把車停在外面的大路上后,走進了巷子。 那巷子雖窄,但兩側(cè)全都是一家挨一家的門店,全是什么理發(fā)的、按摩的、洗腳的之流,那些烏煙瘴氣的招牌和五顏六色的燈飾,□□裸地彰顯著這里的氛圍——一處藏在市井深處的紅燈區(qū)。 這種地方我并不完全陌生,從前圈子里的人沒少光顧過,張進更是對這類場合了如指掌??晌矣∠笾?,易軻雖然一身痞子氣,不學無術(shù)又好吃懶做,卻是真不會對這種地方流連忘返。他為何突然把我叫來此處,難道同蘇也有關(guān)? 我找到易軻時,他正坐在一個拐角處的臺階上,垂頭喪氣地叼著根煙,一頭黃毛亂糟糟地耷下來,全身上下都透著落寞。他看到我,也不急著開口,瞅了我一眼,又把頭低下去,接著抽煙。 抽完了一根,他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緩緩站起身,沙啞著嗓音對我說了句:“你來了?!?/br> 從未見過易軻這副樣子,之前找不見蘇也時他是失魂落魄,卻不是現(xiàn)在這樣茫然無措。他被蘇也拒絕過無數(shù)次,但每一次,都像條百折不撓的蟲子,固執(zhí)地堅信著總有一天能追到她。但此刻,他眼中出現(xiàn)了絕望。 “蘇也呢?”我問。 他站著的姿勢有些呆,喃喃地念叨了一句:“蘇也……已經(jīng)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蘇也了……” 我默了幾秒,低聲問:“你在這里找到她的?” “不是我找到她的。”他低頭盯著地上還在冒煙的煙頭,“是一哥們兒來這兒尋樂子,遇上一個眼熟的小姐,后來想起來是跟我們一起玩兒過的蘇也,就告訴我了?!?/br> “你是說,蘇也在……在這里……”盡管已經(jīng)猜到,但聽易軻說出來,還是不可思議。 他不說話,默認了。 “那你去找她了?” 他點點頭。 “她見你了?” “見是見了,但是……除了我知道那就是她本人以外,已經(jīng)完全不認識她了……” “你說她很不好,就是指這個?” 他一臉哀怨地望著我:“她都在這種地方當三陪了,還能好嗎?我本來以為她已經(jīng)不在平城,打聽到她的老家,跑去那里找,結(jié)果連她家人都一直沒她消息。她連家都不回,爹媽都不管,無論我怎么勸她回頭,她都不聽!她就像……就像明明還活著,卻已經(jīng)死了一樣!” 我腦中忽閃出最后一次見到蘇也的情形,那天,我扇了她一耳光。 “我說的話,她從來都不愛聽。從頭到尾,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個人?!币纵V道,“可能只有你說的,她才會聽進去了。我求你,你就想想辦法,讓原來的蘇也回來吧!” 心愛之人在一夜之間變得面目全非,我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樂意幫他,只是,我還有說動蘇也的能力嗎?如果她已經(jīng)變了個人,徹底拋棄了過去,那我這個曾經(jīng)負她的人,不是一文不值了嗎? *** 易軻把我?guī)У揭患医小霸滦芯印钡牡?,說蘇也就在這里,還告訴我,蘇也在這家店里的名稱叫“月季”。 月行居的老板是個打扮時髦的中年女人,易軻叫她鐘姐。我說要見月季,鐘姐以工作時間為由,要我付錢包下月季一整天的時間,才肯讓人出來見我。我付了錢,鐘姐就笑盈盈地把我?guī)ザ堑陌g。 易軻沒有跟來,他漠然地對我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了。 包間的陳設(shè)和酒店客房差不多,放著一張雙人床,和配著茶幾的沙發(fā)。 我站在窗前,將窗簾掀開一條縫,看向外面鮮有人流的小巷子,想象著若是到了夜晚,這里該有多熱鬧。 不一會兒,響起了敲門聲,隨即,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 我猜到該是蘇也來了,想到她如今會是什么模樣,心頭不免有幾分躊躇,面朝著窗外沒有轉(zhuǎn)回身去。 “帥哥,我是月季,這間房是你包的嗎?” 熟悉的嗓音,伴隨著陌生的語調(diào),傳進我耳朵——果真是蘇也,如假包換。 我緩緩轉(zhuǎn)過身去,背靠著窗臺,微微咧開嘴角,似笑非笑: “好久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