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遠(yuǎn)回去，就著潮濕的屋子，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師姐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jīng)過來了。

    何遠(yuǎn)出了巷子，看到門外站著的師姐和師傅，第一個反應(yīng)是先給師傅散了支煙。

    師傅很自然的接過來，隨手掛在耳朵上。

    看來是個挺隨和的人。

    “進(jìn)來吧，別在外面站著?！焙芜h(yuǎn)打著招呼。

    將兩人帶進(jìn)院子。

    何遠(yuǎn)一邊帶他們參觀，一邊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這里，我需要把外面的墻壁楓粉刷一下，現(xiàn)在的墻面太舊了。”

    “這里，我需要把房間打通，做成一個大的套間?！?/br>
    “這里，我需要把窗戶做大一點，現(xiàn)在這個窗戶有點矮，陽光都進(jìn)不來?！?/br>
    “還有這里……”

    師傅在一邊聽著，到處摸摸看看，不時提出幾個問題。

    參觀完后，師傅沉吟了一下，道：“東西挺簡單的，基本沒什么問題?！?/br>
    “對了，我問一下，有些裝修器材我想自己準(zhǔn)備，可以嗎？”何遠(yuǎn)道。

    師傅沒說話，朝著師姐看了一眼。

    師姐手一揮：“沒問題，按你喜歡的來，工程質(zhì)量你放心。”

    師姐都這么說了，那師傅也沒說什么。

    事情就這么敲定下來，師傅先回去，跟何遠(yuǎn)約定，過兩天就過來開工。

    等師傅走后，何遠(yuǎn)對師姐道：“這次讓你少賺不少了?！?/br>
    “都是自家人，談什么賺不賺的。再說了，這活本來就不難，誰來都能做，你能照顧你師姐，已經(jīng)不容易了?！睅熃愕馈?/br>
    “一個開關(guān)網(wǎng)上三五塊，實體店二十多塊。一個洗手盆柜，網(wǎng)上賣五百的，實體店得賣小一千。你讓我自己訂，一下子得少賺一半?！?/br>
    何遠(yuǎn)這一次的硬裝，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光是洗手盆柜都至少要六套。

    他上網(wǎng)查了一下，符合他要求的，價格在一千多到三千之間，這要是在實體店，至少得翻個一兩倍。

    更何況，他還要在房間里裝浴缸，還有鍍銅的水龍頭，零零碎碎加起來，至少有小幾萬的差價。

    “沒想到你還研究過?！睅熃憧戳撕芜h(yuǎn)一眼。

    “自己要裝修嘛，就上網(wǎng)查了一下。”何遠(yuǎn)道。

    以前沒房子的時候，何遠(yuǎn)就特別想買一個小公寓。

    那時候微博還很流行，何遠(yuǎn)的號上存了不少裝修的圖片。

    師姐從小包里掏出一包esse的爆珠，抽出一支給自己點上。

    何遠(yuǎn)不由得望了過去。

    注意到何遠(yuǎn)望過來的目光，師姐道：“怎么了?！?/br>
    “沒什么，只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你也抽煙?！焙芜h(yuǎn)收回目光。

    “怎么著，你覺得我不像抽煙的那種女人？”師姐看向何遠(yuǎn)，嘴角似笑非笑。

    “那倒沒有，我認(rèn)識很多女人都抽煙?！焙芜h(yuǎn)攤了攤手。

    “你不會覺得她們不正經(jīng)？”師姐道。

    “以前讀書那會兒吧，會覺得人家可能是混社會的，超起的?，F(xiàn)在看多了，其實也就那樣，我以前的領(lǐng)導(dǎo)和同事也抽煙，也沒見她們有多不正經(jīng)。果女人抽煙就是不正經(jīng)，那男人抽煙是不是都是小混混？”何遠(yuǎn)道。

    “小嘴挺會說的?！睅熃阈α诵?，吸了一口煙氣，吐了出來，“我很少抽的，主要是現(xiàn)在的生意不好做，去年開始檢查環(huán)保指標(biāo)，原本訂好的貨，都壓在廠子里出不來。好不容易出來，成本又上升一大截。今年比去年更嚴(yán)格，各種費用都在攀升，再這么下去，我的店都該關(guān)門了?！?/br>
    “這么難做嗎，我看城里的房價漲的很快啊，去年才三千，今年都快一萬了?！?/br>
    “買房子，又不一定要裝修。你去小區(qū)看看，大晚上有多少房間是亮著燈的?！睅熃愕?，“就算有幾家要裝修，這摳那摳的，幾萬塊就想裝出精修的效果，恨不得你白干。幾家下來，費時費力不說，說不定還沒有你這兒賺得多?！?/br>
    何遠(yuǎn)沒有說話，安靜的聽著，做一個忠實的聽眾。

    說著說著，師姐自己停了下來，在那里抽著悶煙。

    “你心情不好？”

    “沒有?！?/br>
    “我能問一下，你為什么戴墨鏡嗎?！焙芜h(yuǎn)道。

    他今天一見到師姐，就注意到她臉上的蛤蟆鏡。

    蛤蟆鏡很大，寬大的鏡身，幾乎遮住了她大半的臉龐。

    現(xiàn)在都快入冬了，陽光也不大。

    他們這種小縣城，很少有人會戴蛤蟆鏡。

    師姐不說話。

    何遠(yuǎn)突然靠近師姐，臉都快湊師姐身上。

    師姐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幾步，躲開何遠(yuǎn)。

    “這是誰做的?！焙芜h(yuǎn)問。

    雖然師姐躲得很快，但還是被何遠(yuǎn)看到了。

    在那寬大的鏡面下，那張精致的臉上多了一片紅色的印記。

    雖然打了粉底，但依舊能夠看到眼角和鼻梁的地方，有一些細(xì)碎的傷口。

    師姐扶了扶眼鏡，開口道：“我店里還有事兒，先走了，回頭開工的時候我再過來。”

    師姐丟下這句話，扔掉手中的煙頭，轉(zhuǎn)身向著巷子外面快速走去。

    何遠(yuǎn)看著師姐匆忙的上車，慌亂之下，車子差點沒打燃。

    好一會兒，師姐才啟動了汽車，開著她那輛福特離開了。

    何遠(yuǎn)在院子里站了會兒，好半天才嘆了口氣。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呀。

    搖了搖頭，何遠(yuǎn)然后轉(zhuǎn)身進(jìn)了客廳。

    片刻后他出來，拿出昨天買的手機(jī)袋，朝著唐老家走去。

    唐老家離他很近，出了巷子向右拐，前后不過一二十米。

    唐老家的院子沒有圍起來。

    何遠(yuǎn)去的時候，他正坐在躺椅上，一搖一晃。

    旁邊椅子上放著一個收音機(jī)。

    “唐老，我過來了?！?/br>
    何遠(yuǎn)喊了兩聲，唐老才反應(yīng)過來，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您坐您坐，我自己來。”何遠(yuǎn)提著手機(jī)袋進(jìn)了屋，將袋子放在唐老旁邊的椅子上，“手機(jī)給你買回來了，錢不多不少，剛好合適。”

    “買回來啦，買回來就好，買回來就好?！碧评厦碌氖謾C(jī)袋，想要看，又不舍得拿出來，就在那里翻著袋子，嘴里反復(fù)叨念著。

    何遠(yuǎn)笑了一下，道：“手機(jī)我跟您放這兒啦，要有什么問題，您直接來找我。”

    唐老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將袋子放到一邊，拉住了何遠(yuǎn)的手。

    “小遠(yuǎn)啊，下星期就是朵朵的生日了，你到時候也過來，一起吃個飯?！?/br>
    “下星期？”何遠(yuǎn)愣了一下，本來想說自己還有事兒，話到嘴邊變成了，“好，那到時候我就過來蹭飯了?！?/br>
    “那你一定要記得啊?！?/br>
    唐老在那里囑咐道，臉上的干皮都擠成了一團(tuán)。

    從唐老家出來，何遠(yuǎn)盤算著，要去縣城租個房子。

    老宅子太久了，住著很不方便。

    別的不說，光是晚上上個廁所，都要從臥室跑到屋外。

    更不要說洗澡之類的“大活兒”了，家里連個熱水器都沒有，洗澡只能用大鐵鍋燒水，然后用塑料桶裝好，提到浴室里沐浴。

    夏天的時候還能直接用冷水沖涼，冬天的時候簡直要命。

    再說了，家里馬上就要開始裝修了，何遠(yuǎn)也不能一直呆在里面。

    灰塵多大。

    左右不過一個半月，他在城里花點錢，租個房，等到房子裝修完后，再搬回來。

    原本唐老邀請他的時候，他就想說這個事兒。

    但一想到到時候就算回來，也沒多少路程，索性答應(yīng)下來。

    何遠(yuǎn)走到公交站，直接坐公交進(jìn)了縣城。

    找了一家中介中介公司，店里正好有人。

    何遠(yuǎn)提出自己的要求，中介聽了之后，臉上有點遲疑。

    “是這樣的先生，我們這兒大多數(shù)都是長租，您提的這個短租，我們得問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源。您先在這里休息一下，很快就好?！敝薪榈?。

    何遠(yuǎn)在中介的招呼下，在一旁坐了下來，刷起了手機(jī)。

    店員端上來一杯白水，招呼完后，就去隔壁開始打電話。

    沒刷幾條信息，中介就回來，對何遠(yuǎn)道：“先生，房源找到了，不過縣城里一室一廳的房源太少，短租的幾乎沒有，我們這里有一個精裝的套二，聯(lián)系了一下房東，對方愿意短租，您看需不需要去看一下？”

    “有照片嗎，我想看一下?！焙芜h(yuǎn)道。

    他租房前一般要先看照片，覺得照片滿意了，才會去實地看房。

    這里是縣城，又不是大城市，倒也不擔(dān)心中介用虛假房源來騙他。

    “有，我這就給您找出來?！?/br>
    中介掏出手機(jī)，找到房源，遞到何遠(yuǎn)面前。

    “這個房源的業(yè)主，本來是買來給孩子當(dāng)婚房的，但孩子去外地工作買房了，老家的房子就空了下來。房子的位置不錯，通光很好，就是裝修比較精致，所以價格稍微貴了一點點。”中介一邊給何遠(yuǎn)翻看，一邊講解房源信息。

    何遠(yuǎn)看了一下照片，第一眼印象還不錯。

    臥室什么的，他倒不是很在意，過得去還行。

    倒是浴室和廚房，他比較在意，而且他還注意到，這套房子有一個大陽臺。

    北京的風(fēng)沙特別大。

    何遠(yuǎn)在北京租房的時候，陽臺全都是被包起來的。

    饒是這樣，每次去陽臺的時候，依舊會被積沉的灰塵給嗆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