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安靜不過片刻，江知火的消息跳了出來。

    江知火：握草！

    江知火：狗逼！

    江知火：你居然背著我和語筠去圖書館！

    江知火：你在哪！定位給我！

    意料之中。

    顏慕：給你？

    江知火：我要學(xué)習(xí)！

    顏慕：學(xué)習(xí)？你？

    江知火義正言辭：是的。

    顏慕：……

    看來這是不打算配合了。

    江知火發(fā)來一張截圖。

    江知火：[圖片]

    江知火：朋友。

    江知火：約法三章，記得不？

    江知火：四、五、六，這三條默寫三遍？

    顏慕：……

    江知火：算了，我懶得出去，要不你回來吧？

    顏慕：……

    白語筠見顏慕在低頭敲字，問道：“是有什么事嗎？”

    “沒有?！鳖伳秸f，“江知火?！?/br>
    白語筠笑：“你們可別吵架?！?/br>
    顏慕語調(diào)平淡：“正在吵?！?/br>
    白語筠又笑了笑，低下頭，一邊看書，一邊道：“你們感情真好?！?/br>
    顏慕：“感情真好不應(yīng)該這樣用?！?/br>
    白語筠笑了一聲。

    最后，顏慕?jīng)]吵過江知火。

    比無賴，沒人能比得上他。

    江知火直接對鏡子拍了一張照，還特意在脖頸上的齒痕畫了一圈。

    江知火：回來吧。

    顏慕：……

    他摁熄屏幕，對白語筠道：“我回去了?！?/br>
    白語筠沒問為什么，點點頭，道：“好。”

    “你呢？”顏慕問。

    白語筠指指桌上攤開的書，微笑道：“我算完這幾題回去，司機來接，不用擔(dān)心我的。”

    回去的車上，顏慕倚在后座，揉了揉眉心。

    這段時間過得實在有點混亂。

    口袋里，手機又在震，顏慕煩不勝煩。

    拿出來一看，不是江知火，而是溫達建的三人小群，平時這兩人偶爾會在群里發(fā)點表情包，斗點圖。

    屈瀟：記不記得上周末和你們說的那個顏少同款高冷調(diào)酒師。

    屈瀟：這幾天晚上都有排班，來玩么？

    屈瀟：@溫噠噠噠噠@慕

    溫噠噠噠噠：真的啊，那我肯定來的?。?/br>
    溫噠噠噠噠：顏少也來唄？明天周六啊，一周可就一個周六，怎么能不出來！@慕

    屈瀟：是啊，我們酒吧上新品了，來嘗嘗。@慕

    只要想出去，這兩人就能想出無數(shù)個理由。

    顏慕并未拒絕，也沒有馬上答應(yīng)，而是回復(fù)道：我看看。

    眼見離住處越來越近，顏慕讓司機將車停在路邊。

    “少爺?！毕萝嚽埃緳C叫住他，“您已經(jīng)好久沒有……”

    顏慕打斷他的話：“抱歉，王叔，我不想回去?！?/br>
    司機王叔嘆了口氣：“好吧，路上小心，少爺。”

    獨自走在回住處的路上。

    夜風(fēng)拂動蟬鳴，天宇之上，繁星多如細碎流沙。

    開門時，江知火剛洗完澡，頭頂蓋了一層毛巾，徑直往房間里走，沒看見開門進入的顏慕。

    房間內(nèi)窗戶“唰”的一聲拉開。

    不知從哪里養(yǎng)成的習(xí)慣，一個人在家時，江知火從來不開空調(diào)。

    既然江知火沒看見他，顏慕也懶得主動叫他，換上拖鞋，走到房間門側(cè)，腳步一頓。

    只見江知火坐在床邊的地毯上，盤起腿，低頭看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點來點去，似是在給誰發(fā)消息。

    這個角度，顏慕能看見房間的情形，江知火卻看不見房間外側(cè)。

    顏慕眉心跳了跳。

    果不其然，沒一會，手機又開始震動。

    是江知火的信息。

    江知火：回來了么？回來了么？回來了么？

    江知火：五分鐘已經(jīng)過了??！

    江知火：超時了！

    江知火：自己看著辦啊?。?/br>
    江知火這人很有魔性，不知是不是感嘆號用得多，分明只是在打字，卻總能有一股溢出屏幕的聒噪感。

    要往日，顏慕定然發(fā)過去六個點。

    但這次，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從始至終，江知火的臉上都沒有過多表情。

    沒有平日里的熱烈和吵鬧，安安靜靜的敲完字，又安安靜靜的把手機放到枕邊，扯下毛巾，不知在想什么，發(fā)呆片刻，從書桌上隨便抓了一本書。

    剛洗完頭，額前碎發(fā)散下來，被水珠墜得微微彎曲，眉眼微垂。

    他身穿干凈的休閑服，領(lǐng)口貼在脖頸上，鎖骨深深凹陷，低著頭，腰背挺直，后頸凸起一小塊脊椎骨。

    不似刻意，卻又似烙印在骨子里的驕矜。

    顏慕微鄂。

    ——即使最近他們住在一起，他也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江知火，不吵不鬧，安靜乖巧。

    顏慕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撞進房間，一把握住江知火的手腕。

    江知火也愣了一瞬，第一反應(yīng)是把懷里的書往桌上扔，那股無意中流露出的驕矜又被他藏至深處，呵問道：“呔，你要干嘛??！”

    顏慕被問得一愣，好半天，才怔怔松開手：“……抱歉?！?/br>
    江知火：“？”

    “?。渴裁?？”江知火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并不知道顏慕為什么突然道歉，但歉都道了，哪有不接的道理，轉(zhuǎn)口又道，“很好，知錯就好，爸爸原諒你了。”

    “……”顏慕不想再說話，走出房間。

    他剛剛在干什么？

    顏慕根本無法解釋。

    身體先于思維——看到那樣的江知火，那一瞬間的心悸完完全全，占據(jù)了整個大腦。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直覺。

    直到此刻，顏慕才忽然意識到，他好像一點也不了解江知火。

    太亂了。

    與此同時，三人群聊又開始瘋狂跳消息。

    溫達屈瀟試圖用各種奇形怪狀的理由說服顏慕出來，顏慕揉了揉眉心，輕嘆一口氣，打字。

    顏慕：好。

    夏天洗澡用時不長，顏慕從浴室出來，江知火正在吹頭發(fā)，一見到顏慕，便把吹風(fēng)機豎起，熱風(fēng)不斷往顏慕臉上噴去：“離我遠點！”

    顏慕看出江知火在想什么，往里走，道：“今晚不補課?！?/br>
    江知火：“真的？！”

    “嗯?！鳖伳椒_試卷，“你先把卷子寫完?！?/br>
    江知火：“……”

    那和補課有什么區(qū)別？！

    周六自習(xí)，江知火破天荒的來了。

    見到原本應(yīng)該空著的桌子忽然坐了人，常落驚奇的瞪大眼：“火哥？你居然來了！”

    江知火昂首：“是不是很勤奮？”

    課間，宗倍聽聞江知火居然來了學(xué)校，也特意跑過來問：“我竟然在周六看到活的江知火？！”

    江知火：“我想來就來，好嗎！”

    宗倍：“是不是顏學(xué)神的補課給你的動力！”

    一提到補課江知火就崩潰：“閉嘴，別提！”

    “怎么了？”宗倍疑惑道。

    江知火倚住欄桿，整個人往后仰。

    走廊外側(cè)的小花壇種了幾朵不知名的花，已經(jīng)開了，細小的花瓣搖曳風(fēng)中，飄起一股極淡的幽香。

    “昨晚……”

    常落聽到江知火和宗倍的談話，湊過去，問道：“昨晚？”

    “沒什么?！苯鹪掍h一頓，沒再往下說。

    ——昨晚的顏慕有點奇怪。

    可真讓江知火說哪里奇怪，他又說不出來。

    心情不好？

    還是……看見了什么？

    話只說一半最為致命，宗倍常落等了江知火半天，一顆心被吊得七上八下。

    常落：“昨晚到底怎么了？”

    宗倍見江知火完全沒有想繼續(xù)往下說的意思，心急道：“火，你倒是說?。?！”

    江知火確實不知該說什么，道：“真沒什么啊？”

    這時，樓梯跑上一道身影，跌跌撞撞，不停喘著粗氣，最后一層階梯沒踩穩(wěn)，整個人往前絆了一跤，撞在江知火身上。

    江知火扶住他，看清來人，叫出他的名字：“邱編？”

    邱編戴了黑色脖環(huán)，神色慌張，見是江知火，不知為何反應(yīng)極大，直接甩開他的手，語氣戒備道：“你們這些alpha不要碰我！！”

    什么也沒做的江知火：“？”

    “你怎么了？”江知火問道。

    氣氛凝固。

    邱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可他實在太慌，無法再說出完整的話，他飛快平復(fù)自己的呼吸，好些了，沒頭沒尾的問道：“湯安妙呢？”

    常落出教室前正好瞧見，說道：“我剛剛看到她跟馮主任走了，這會不在教室。有什么事嗎？我?guī)湍戕D(zhuǎn)達?！?/br>
    “馮主任？！”聽見這三個字，邱編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沒、沒事，我、我要先走了，你們，你們還是不要跟她說我來過，我自己說，我自己說……”

    他一頓，又開始搖頭，道，“不行，不行……”

    邱編一手攥緊脖環(huán)，另一手不斷在后頸處抓撓，仿佛那里不是omega最脆弱的腺體，而是長了惡心可怖的瘤子，拼了命的想把它挖去。

    “不行啊……”邱編腿猛地一軟，踉踉蹌蹌往后退，常落連忙扶住他。

    剛剛邱編反應(yīng)太大，江知火不好再碰他，宗倍趕緊拉住他的手：“你到底怎么了??？別撓了別撓了，要流血了?！?/br>
    “沒事，我沒事……”邱編抬起頭，眼眶已經(jīng)紅了，他死死咬住下唇，甩開常落和宗倍，“我，我……”

    他想往樓下跑，雙腿卻已然虛脫，沒有一絲力氣，眼淚終于也沒憋住，順著臉頰往下流，他不停擦去眼淚，雙目失神，喃喃道：“我……我不能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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