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婭游到和這片內(nèi)海相連的另一處湖泊去了。

    那里就有宋如所在的湖心島。

    她原本只是想要探索一下，這附近是不是足夠安全, 哪想到誤打誤撞之下，發(fā)現(xiàn)黑暗女皇的寢宮。

    狄婭用最快的速度開啟隱身技能, 本來還想著偷學一些魔法技能，沒想到還是被黑暗女皇和圣騎士雙雙識破。

    她連忙撤下隱身, 對宋如行禮, 笨拙地模仿著黑暗王國的子民。

    宋如雙手一劃，落地窗就像水簾那樣向兩邊分開, 她扶起狄婭，“不用學這些，怪沒意思的, 你剛才是在看魔法典籍嗎？”

    狄婭甚至連一句“我沒有”都不敢辯駁。

    當初在血手會, 別人污蔑她們的任何罪名，但凡敢辯駁上一句, 就會招來一頓毒打。

    更何況我本來就在偷學。

    偷學魔法典籍, 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呢？

    狄婭肩胛骨上被鎖鏈穿透的地方, 又開始感受到那種灼燒般的劇烈疼痛。

    她在海里的時候, 從來沒有受過傷，她是鮫人族最優(yōu)秀的捕獵者，即便是鯊魚都比不過她的速度和兇悍。

    被人類抓到陸地上, 他們不僅教會她人類的語言，更加教會她什么叫疼。

    狄婭：“對、對不起，請您責、責罰。”

    宋如牽著她的手，“你想學什么魔法？”

    人類的手掌是溫熱的，不像鮫人，有著海水一般的冰冷。這是狄婭第一次被人類牽起手，血手會的人只會毒打她，除了在生死搏殺之中，她從來沒有和人類觸碰過。

    事實上，就連同族，狄婭也不經(jīng)常和她們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

    她總是獨來獨往。

    從前嫌棄這些同族整天唱歌太過吵鬧，嫌棄她們腦容量太小，看起來傻乎乎的，根本沒辦法交流。

    后來……

    后來什么也沒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吵鬧的同族對她很重要，她想要保護她們。

    宋如牽著狄婭的手走進房間里，狄婭一離開湖水，又變出人類的雙腿，身上穿著蘇珊用魔法為她們幻化的衣裙。

    房間里很安靜，不管是夏爾，還是狄婭，原本就是十分沉默寡言的人，更別提現(xiàn)在兩個人都無法發(fā)出聲音。

    一時之間，只有宋如低頭翻動魔法典籍書頁的沙沙聲，那樣靜謐。

    狄婭能聽到外面風吹過湖水的聲音，能夠嗅到水里每一條魚游動的痕跡。

    宋如：“或許你對水系魔法會感興趣？精神系應該也……哦對，我這里剛得到一篇海夢回音?！?/br>
    她把一摞摞書冊，全都抱到狄婭面前。

    狄婭不知道宋如想要做什么。

    她為什么不打我呢？

    如果這是在血手會，我肯定已經(jīng)被打的沒了半條命，如果不是顧忌到我好歹還是一個鮫人，留我一條命，不管是我的血rou還是鱗片，全是靈性材料，還能賣出去一個不錯的價錢，他們早就把我活活打死了。

    狄婭十分局促地站在桌子前面，手足無措。

    宋如懊惱地拍了拍腦殼：“你應當不認識這些人類的文字?！?/br>
    宋如這張書桌很大，大到簡直像是圖書館里那種公共書桌那樣。

    她讓夏爾坐在對面，把自己新演算出來的魔法技能草稿紙，堆到夏爾面前，“夏爾，你學這些吧。”

    這都是能幫夏爾變強的方法，宋如每天宅在這座湖心島的城堡里，全是在為這些魔法禿頭。

    然后她和狄婭一起坐到另一邊，讓小meimei坐在自己的左面，開始教她水系魔法。

    初初聽到宋如的聲音，會有一種清冷幽寂之感，甚至只覺冷到不近人情。可是離她近了，聽她說話多了，才發(fā)現(xiàn)那只是天生偏冷的音色，其實她的語調(diào)娓娓動聽，甚至尾音還有幾分輕微上揚的軟糯感。

    她偏著頭教狄婭魔法，由于是在自己的寢宮，并不很注意儀態(tài)，長發(fā)只用一根筆隨意地盤起，如云般壓在她的腦后，隨著她傾身指點狄婭，墨發(fā)隨之散落了小半，垂在她如云的香肩上，劃過她精致的鎖骨線條。

    夏爾看的有些癡了，不自覺地抬起手，幫宋如把長發(fā)順到耳后。

    宋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都說了不要做這種仆人做的事情，怎么？學魔法還不夠讓你禿頭嗎？”

    夏爾連忙收回自己的手。

    但她的長發(fā)留下的觸感，還在他的指尖燒著。

    宋如厲聲訓斥道：“專心學習！如果你實力不夠強，你這個所謂的圣騎士，只會丟黑暗王國的臉?！?/br>
    垂下的長發(fā)是有些不太舒服，她拿出一根新的筆桿咬在嘴里，重新伸出手去盤發(fā)，扶正了耳后垂墜的發(fā)髻，先把原本那根筆桿扎實，又把新的筆桿也插好，這一下就很穩(wěn)啦。

    抬頭又發(fā)現(xiàn)夏爾在盯著自己看。

    宋如正打算開罵。

    夏爾連忙低下頭，拿出一支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運算那些魔法原理。

    宋如：“算你識趣?！?/br>
    可即便低下了頭，即便滿眼看的都是魔法的奧術原理，直直地往夏爾腦海里沖的，還是宋如剛才輕咬筆桿的樣子，嫣紅的唇，飽滿又水潤，被筆桿壓下去一片，那樣綿軟。

    讓人真想……

    冒犯、褻瀆、卑劣、骯臟這樣的字眼充斥在夏爾的腦海里。

    就連她由于生氣，斜來瞪他的一眼，都讓他覺得心像是被酥塌了一大塊。

    好了，夏爾，快好好學習！別讓主人討厭你。

    或許我應該去做個手術。

    聽說有一些手術，能讓人完全失去性征。

    譬如割掉？

    回頭問問吧。

    總之，不能老是這樣。

    會被主人喜歡的魔侍優(yōu)點里，絕對不會有隨時隨地想對她發(fā)情這一點。

    那時夏爾還不知道，因為他是魔龍。

    龍性本yin。

    純潔的愛，對于魔龍而言，原本就是在違背自己的本性。

    后來他知道，自己是本性暴虐又荒yin的魔龍。

    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他在巨龍的巢xue之中，一根根剖出自己的龍骨，把它們泡進巖漿里清洗，幻想著這樣就能洗去骯臟的本性。

    他想要站在主人身邊。

    成為像楚淵或是王玄之那樣的君子。

    他想要成為被她所偏愛的那一個。

    當然，要在更久以后，夏爾才知道。

    哪有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他們只是演技比他更好！

    聽到宋如那樣斥罵夏爾，狄婭小小的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抖。

    在她關于人類的記憶里，接下來就是毆打了。

    狄婭等著宋如打夏爾，或是她自己被打。

    但是宋如沒有，她只是繼續(xù)為狄婭講述那些魔法原理，聲音仍舊是那樣溫柔，“海夢回音你聽明白了嗎？它還不適合你目前的層次，你不必完全施展它，只要能——”

    說話間，外面?zhèn)鱽硪量ㄘ惸鹊穆曇簦芭时菹?，狄婭在這里嗎？我循著她的氣息找到這里，想要為她檢查身體?！?/br>
    宋如請伊卡貝娜進來。

    湖水自然地向兩面分開，一條筆直的路出現(xiàn)在伊卡貝娜的腳下。

    她還帶著一些體檢資料，拿給宋如看，“其他鮫人族女孩都做過全身檢查了，更多是皮外傷，精神力也受到了一些損害，而且她們可能會有一定的創(chuàng)傷后遺癥，這是心理方面的原因?！?/br>
    宋如的城堡里就有一間醫(yī)務室。

    伊卡貝娜請狄婭躺在手術床上，取出工具幫她檢查身體。

    狄婭顫顫巍巍地躺了下去，墻面的四壁和床上鋪的床單都是一片慘白，就像她的心情。

    她握緊了拳頭。

    果然她們總會來折磨我的。

    就像血手會那樣。

    已經(jīng)折磨過我的同族了嗎？

    人為刀俎，我為魚rou。

    實力弱小，就要挨打。

    狄婭，你要變強，強到?jīng)]有任何人能夠欺凌你！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伊卡貝娜的動作十分溫柔，她用探照燈的時候，都怕晃著狄婭的眼睛，“閉上眼，一小會兒就好……好了，可以睜開了?！?/br>
    等所有檢查結果都出來以后，拿著那些還帶著墨香的資料，伊卡貝娜臉上的神情一點也不沉重，反而還笑了一笑：“狄婭的身體一點問題也沒有，她之所以看起來和其他鮫人族女孩外形不一樣，只是因為精神力太過強大了，目前的身體還無法容納自己的精神力，所以才逸散到了頭部，甚至于扭曲了她的血管，等她的實力慢慢變強，把精神力收回冥想空間就好?！?/br>
    宋如：“原來是這樣啊?！?/br>
    書里，狄婭出場的時間還要更晚，想來那時她已經(jīng)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自如地掌控精神力。

    伊卡貝娜扣上筆帽，把鋼筆放在白大褂左胸口的口袋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該吃晚飯了，你今天不會又沒吃飯吧？”

    宋如確實沒吃。

    她自己懶得做飯，就只隨便喝了點營養(yǎng)液。

    伊卡貝娜：“想吃點什么？”

    有人送上門來給做好吃的，誰還愿意再喝那些一點味道都沒有的營養(yǎng)液??！

    宋如：“吃什么當然是由廚師大人決定啦，不做飯的人不配嗶嗶賴賴?！?/br>
    “你啊。”伊卡貝娜搖頭笑笑，脫下白大褂，用消毒手洗干凈雙手，走向了廚房。

    從前宋如的冰箱空蕩蕩的，這些都是伊卡貝娜強行給她塞的食材。當然，冰箱也是用魔法實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