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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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銘派來的親信,是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看年紀(jì),該是比德平伯府的管家,李七的父親,還要年長了十歲有余。 見到李素,他先是恭敬謙卑的,對他行了一禮,繼而,便用既客氣,又疏遠(yuǎn)的口氣,跟李素轉(zhuǎn)述起了他唯一的主子,德平伯李銘的態(tài)度。 “作為翎釴殿下的母族,立場,自翎釴殿下出生的那一刻,便已注定?!?/br> “妙兒小姐福薄,未臨后位,便香消玉殞?!?/br> “老爺兢兢業(yè)業(yè),謹(jǐn)小慎微,只盼有朝一日,翎釴殿下能被立為儲君,了卻妙兒小姐心愿。” “奈何天不遂人愿?!?/br> 說到這里,老者輕輕的嘆了口氣,仿佛對那段往事,頗多遺憾。 “素少爺雖在江南大營,距燕京千里之遙,但一些政令詔書,想必,也是知曉的?!?/br> 老者稍稍停頓了一下。 仿佛,是在等李素表明態(tài)度。 許久,見李素沒有要接話的意思,才又深深的吸了口氣,繼續(xù)說到。 “前些日子,陛下發(fā)下詔書?!?/br> “世人方才知曉,那一直被老爺捧在手心兒里,怎么教訓(xùn),都不肯長進(jìn)的翎釴殿下,是個書童假扮的。” “都道是,龍生龍,鳳生鳳,縱是老鼠生的孩子,也該天生會打洞才是?!?/br> “這些年,老爺時常感嘆,妙兒小姐與陛下所生的嫡子,為何會像攤爛泥,怎么使力,也扶不上墻?!?/br> “如今看來,那廝……” “唉!” “真是白費(fèi)了老爺數(shù)年苦心!” 說罷,老者從衣袖里,拿出了一條半舊的布帕,不緊不慢的,揩了揩眼角那不知何時滿溢出來的淚珠子。 少頃,上前半步,伸出自己的右手,在李素的肩上,輕輕的拍了兩下。 “老爺年事已高。” “若家中子嗣,皆如素少爺這般,懂得體恤,知曉感恩,老爺可該多高興呢!” “先生過獎了。” “為父分憂,本就是為人子女者,當(dāng)盡之責(zé)。” 對老者,李素始終不拘言笑。 但言辭間的親切,卻令聞?wù)呤孢m喜悅。 “素雖為庶出,不及兄姊般聰慧,卻自幼被母親教訓(xùn),勤能補(bǔ)拙之理?!?/br> 提起李銘的原配嫡妻,李素的臉上,突然溢出了崇拜神色,就仿佛,那個從未以正眼看過他的女人,是他的信仰一般。 “薛姨娘學(xué)識淺薄,不識禮數(shù)?!?/br> “素有今日德行,全賴母親不棄?!?/br> 自古嫡庶有別。 在德平伯府這種“人吃人”的地方,這種觀念,就更加深入人心。 為了能活的更好,更少的遭兄弟姐妹敵視排擠。 李素鮮少與自己的生母,也就是他所說的薛姨娘過多親近。 遇到她被人欺負(fù),也只是繞道而行,著實(shí)無法避讓的,也從不出言勸誡或偏袒制止。 除了她被人虐待至死,他一刀砍了那虐待她的丫鬟,可以說,他再也為對薛姨娘,盡過半分“為人子”當(dāng)有的孝道了。 但對李銘的嫡妻,他的態(tài)度,卻截然不同。 晨昏定省。 節(jié)禮賀壽。 對她的偏愛之物,更是時時掛心,每逢外出,必節(jié)衣縮食,歸家時,將節(jié)余悉數(shù)采購成會令她心喜的各式物件和美食,親手捧到她的面前。 他稱她“母親”,人前人后,從未有變。 她稱他“素兒”,人前嘆惋,人后疏遠(yuǎn)。 “人老了,就總?cè)菀淄??!?/br> “少爺不提,老奴竟險些忘了,臨出門時,夫人的交代?!?/br> 老者微微一滯,仿佛真是突然記起,自己遺忘了要緊事情。 “這冊書,是夫人親手抄的?!?/br> “說是源自某位先賢的心得,許會對素少爺有益?!?/br> 老者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腰間的布口袋,從里面,取了一本半指厚的青皮小冊來,遞到了李素面前。 “勞母親記掛,素著實(shí)惶恐。” 雙手接過青皮小冊,李素寶貝般的,將其揣進(jìn)衣襟。 就好像,它不是一本普通的手抄書,而是可值萬金的稀世珍寶。 李素知道,李銘的正妻,被他稱為“母親”的那個女人,是絕不會親手抄寫典籍,更不會將他記掛在心上的。 但他不介意。 或者說,寧可當(dāng)個“傻子”,也絕不會將她的謊話揭穿。 矛能殺人,并非因其出自名門。 身處戰(zhàn)場,浴血征伐之地,亦不會因?yàn)?,哪支矛,是名匠所制,持矛之人,就能多幾分生還希望。 只要,它是支矛。 只要,持矛之人,懂得怎樣用矛…… “母親擅長治家。” “對賬務(wù),更是特有一套手段?!?/br> “奈何素天生愚鈍,怎般勤奮,也未能自母親處學(xué)來皮毛?!?/br> 收起青皮小冊,李素頗有些為難的,抿了下唇瓣,像是對什么事,欲言又止。 “素少爺,是有什么為難?” 李素的反應(yīng),顯然是早有準(zhǔn)備。 但有道是,千年的狐貍,何懼精怪翻江河。 老者微微一笑,便用一句關(guān)切,順著他的話,問出了他希望的“藥引子”。 “為人子女,本該為父母分憂?!?/br> “可素卻……” 話說到這兒,李素驀地紅了眼珠,連說話的聲音,都帶出了哽咽。 “少爺,別難過了?!?/br> “人力,終究有窮時?!?/br> 李七知道,他是時候出場了。 這些年朝暮相處,他早已習(xí)慣了,當(dāng)李素的喉舌。 “你自幼不善理帳,夫人,定能體諒的。” 李七恰到好處的表演,為李素制造了更好的發(fā)揮可能。 他抬起右臂,用手背,用力的揩了揩眼角的晶瑩。 “可這樣一來,就又要勞累母親了?!?/br> “這賬本,如此雜亂……” 李素一邊說著,一邊自旁邊的書案上,拿起了那本,李七剛剛送進(jìn)來的,用時一夜,才勉強(qiáng)抄完的暗帳,擰緊了眉頭。 “這本被江南大營主事細(xì)心藏匿的賬冊上,多有提及德平伯府?!?/br> “雖咱們府上,斷無可能,接受他這點(diǎn)兒孝敬?!?/br> “可須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 “若此事,傳至陛下耳中,老爺在朝中,可該如何自處?” 李七用力的咬了下唇瓣,像是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白了李素一眼。 一把,自他的手里,把賬冊搶了過來。 “夫?yàn)槠蘧V!” “為老爺解憂,本就是夫人的義務(wù)和權(quán)力!” “少爺怎能因?yàn)樾奶鄯蛉耍屗e失應(yīng)盡之責(zé)呢!” 李七的演技,可謂爐火純青。 莫說來人,只是李銘的親信。 便是李銘本人親來,也斷不能,從他的身上找出破綻來,對他橫加指責(zé)。 “請先生,將賬冊,親手交與老爺,勞夫人翻閱計數(shù)?!?/br> “萬不敢輕信旁人,為府上埋下禍根?!?/br> 說罷,李七微微躬身,將小冊捧到了老者面前,客氣的叮囑他,務(wù)必謹(jǐn)慎對待。 “夫人出身名門,德行兼?zhèn)?,向以為老爺分憂為己任?!?/br> “素少爺孝心可嘉,夫人定能理解。” 一本記錄了行賄受賄的暗帳。 而且,聽李七的說法,這上面記錄的,不是僅有德平伯府一處。 老者一向波瀾不驚的眸子,稍稍凝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復(fù)了正常。 于別人而言,這種東西,許是燙手的山芋。 但對德平伯府來說,這,可是稀世珍寶! 若運(yùn)用得當(dāng),德平伯府在朝中的地位,必將更加穩(wěn)固,對一些人的控制,也將更得心應(yīng)手。 縱是撇來與翎鈞交善不談……單是將這本小冊弄到手一事,李素,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 若無意外,此子,將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德平伯李銘的“新寵”。 其言談舉止,雖尚顯稚嫩,但于他身側(cè)服侍親信的李七,卻足令其增色三分有余。 或許,將來的“奪嫡之戰(zhàn)”,會有他一席之地,也未可知。 老者暗嘆一句,小心的自李七手里,接過小冊,揣進(jìn)了衣襟。 此物金貴,萬不敢有絲毫差池。 …… 小鎮(zhèn),良醫(yī)坊。 擺平了三個“熊孩子”的柳輕心,頗有些疲憊的坐在了秋千上。 前些日子,她覺得石凳太涼,特意使人支了這么一個玩物。 沒風(fēng)的午后,坐在這秋千上,讀讀書,曬曬太陽,總會令她心情愉悅。 吃飽喝足的顧落塵,在用一根,不知從什么地方弄來的骨頭,逗嗷嗚玩耍,每次,總能巧妙的,在嗷嗚躍離地面之時,奪走它即將入口的美食。 嗷嗚氣惱,心思用盡的與他斗智斗勇,卻毫無意外的,均以失敗告終。 “你這傻貨!” “咬他手腕??!” “咬了他手腕,他不就松手了!” 翎鈞當(dāng)然知道,以嗷嗚現(xiàn)有的本事,是不可能傷到顧落塵的。 但出于對顧落塵先前擠兌他的報復(fù),他還是孩子氣的,對嗷嗚了這樣的“技術(shù)指導(dǎo)”。 嗷嗚停下了動作。 站在原地,盯著顧落塵看了又看,仿佛,是在思考,翎鈞的建議是否可行。 就在翎鈞幸災(zāi)樂禍的以為,它真要做出嘗試了的時候,嗷嗚突然扭轉(zhuǎn)腦袋,給了他一個像是鄙視的白眼。 權(quán)衡強(qiáng)弱,是狼與生俱來的本事。 顧落塵,這個將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怕家伙,豈是它能對付的? 這慫恿它咬顧落塵的人類,別不是個傻子罷? 嗷嗚這樣想著,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坐在秋千上的柳輕心,它的“正經(jīng)”主人。 院子里的人都說,這個人類,是小寶的爹爹,可是,它家聰明的小主人,怎么會有一個,這么傻的爹爹? “別理他?!?/br> 嗷嗚是一只很有靈性的狼。 這一點(diǎn),柳輕心早已體會多次。 她狠狠的白了翎鈞一句,抗議他不教嗷嗚學(xué)好。 “人類,是一種很麻煩的東西,他們說的話,未必都值得信?!?/br> “當(dāng)然,我是個例外?!?/br> 沈鴻雪當(dāng)然不介意落井下石。 他笑著走近顧落塵,蹲下,從腰間的布口袋里,摸出了一塊烘制的牛rou干,遞到了嗷嗚的面前。 然后,意有所指的說到。 “我說,會給你的,就一定會給你。” “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與天下人為敵,也決不食言?!?/br> “我說不給的,你要也無用,縱是用搶的,用騙的,得了手,也未必留得住?!?/br> 嗷嗚還只是小崽。 即便聰明,也斷不可能理解,沈鴻雪所說的這些,摻雜了許諾和威脅的言辭。 但它毫不介意。 只要rou干確確實(shí)是歸它所有的,別的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又關(guān)它什么事兒呢? 張嘴。 咬住rou干。 嗷嗚發(fā)現(xiàn),沈鴻雪是真的毫不掙扎的,松開了捏住rou干的手,全無拿它取樂的意思,心下里,頓時便對他有了好感。 “若你能,對所有你許諾放手的東西,都如你放開這rou干般痛快,我倒是真不介意,當(dāng)一回狼崽子。” 翎鈞知道,沈鴻雪的這些話,是對自己說的。 也毫不介意,他將自己比作嗷嗚。 面子? 面子是什么? 餓了能當(dāng)飯,還是冷了能御寒? 若只是棄了面子,就能換他家小女人的終身所有權(quán),他求之尤恐不得,哪會介意,還有別人,親自送上門來! “這世上,有很多東西,吃的時候容易,吐,卻難如登天?!?/br> 沈鴻雪深深的吸了口氣,抬頭,看向了距離他僅五步之遙的翎鈞。 “魚兒皆知餌食美味?!?/br> “但須得明白,打窩子的餌食,吃了許能白吃,連著鉤子的餌食,卻未必如此?!?/br> 說罷,沈鴻雪慢慢的站起身來,給了翎鈞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家meimei,是個沒有倒刺的直鉤?!?/br> “若你待她不好,讓她遭了委屈,變成帶了倒刺的彎鉤……” “那我就做那條,被她扎破喉嚨,也毫無怨言的魚兒。” 沈鴻雪的話,滿含警告和威脅。 但翎鈞毫無懼意。 在他想來,他愛她,便該給她最好的,保護(hù)她不受任何人欺負(fù)。 若當(dāng)真讓她如沈鴻雪說的那般,遭受委屈,變成能傷人的倒刺彎鉤,他,以死相償,又何妨? 死,從來都不是什么可怖事情。 失去珍愛之人,心喜之物,信仰之事,哪樣,不比死可怖? “這生意,我接了?!?/br> 未及沈鴻雪說話,蹲在地上的顧落塵,突然站了起來,冒出了這么一句。 “人頭,一千兩銀子一顆,概不還價。” 令一人生,他許難成全。 讓一人死,于他,卻易如反掌。 既然,翎鈞自己愿意,用性命做注,許柳輕心一個不離不棄,便由他來做這個見證人,給他成全。 “成交?!?/br> “成交?!?/br> 翎鈞和沈鴻雪,近乎同時的,從衣袖里拿出了銀票,見對方也如自己一般做法,不禁莞爾一笑,各自將銀票,塞進(jìn)了顧落塵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