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道長VS賣胭脂的姑娘(1)
大雨滂沱的沂蒙山頂。 “道長,你要下山了嗎?”一身素服的道姑,攔在道長身前。 她知道他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他要下山去娶那位賣胭脂的姑娘了。 “云姑,你快回去吧,外面雨大?!钡篱L把傘遞到了道姑頭頂,撐傘的手骨節(jié)分明,嗓音平淡如水。 “我不回去,我不。”云姑把油紙傘推開,堅定而又執(zhí)拗地站在雨中。猛烈的雨水打到她的臉上,臉上的淚水與之混雜一起落到泥濘的地上,沾濕了道袍的邊角。而她的鞋底早就被浸染濕透了。 “你當初救了我,我就打定主意要一輩子待在你身邊了。現(xiàn)在,你卻告訴我,你要還俗下山去娶妻生子了。”云姑聲嘶力竭地控訴著。 “何苦呢?”道長語重心長,卻也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說云姑。 “何苦?你竟然問我何苦?當初送我胭脂的時候怎么不說何苦?”雨水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抬起袖子狠狠地抹干了臉上的雨水,露出清秀的臉龐。 “云姑,不一樣的?!泵寄渴胬实哪凶右话氲纳碜右苍缇陀晁驖?,他淡然地一根根地掰開云姑的手指,“她還在家里等我。她很膽小?!?/br> 望著山下越走越遠的身影,云姑跪在了泥濘的水中,喃喃失聲,那你當初為什么要送胭脂給我。 三年前,云姑還未上山,那時她還是沂蒙山下一戶普通的農家少女。禾云,那是云姑未上山之前的閨名。 她的父母雖然有些重男輕女,但她年紀比弟弟大,多讓著弟弟一點也是應該的。一家四口的生活,雖然算不上其樂融融,但也算得上舒心。那時候,她只等著自己年滿16歲可以出嫁,嫁一個性格溫和的男子,擁有自己的家庭,然后共同養(yǎng)育他們的孩子。 誰知道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毀壞了她的夢想。 這場山洪來勢兇猛,完全沒有預兆。 她醒來的時候,洪水已退,滿地廢墟,身旁只有一個穿著道袍的男子牢牢為自己撐傘抵擋住寒風凄雨。她的身上披著一床濕潤的被子。 “姑娘,節(jié)哀?!彼牭妹寄咳绠嫷哪凶?,神色悲憫的話語,落下淚來。 那場山洪猝不及防,讓村子里的大半部分人都失去了生命。其他能夠活下來的,多半都是精壯的少年郎。他們不能夠帶走她,因為他們要忙著去外鄉(xiāng)討生活。 山洪結束后,她變賣了家里僅剩的一點家財,換了一身道袍去了沂蒙山上的道觀當了道姑。 她想,這樣就離他近一點了吧。 但三年的時間里,不管她怎樣小心翼翼地接近道長,眉目如畫的男子始終冷著清雅的眸,對自己不溫不火。她以為她是有時間的。 前不久,男子上山回來,眉目間全是柔軟的情思,他見她,送了她一盒胭脂。她以為自己長久以來的堅持終于得到了回報,心中還在暗喜。 胭脂盒外特殊的標記“卿”字,讓她明白這是山下胭脂賣得最好的卿卿姑娘獨家制作的。她,一直沒舍得用。 后來,男子每次下山回來,都會給她帶上一盒胭脂,有時還會和她絮叨沂蒙山下出了什么有意思的新鮮事。她發(fā)現(xiàn),他越來越開心。 直到今天,他換上了平常男子的衣服,跪在觀前,辭別了觀主。他說,他再也不回來了。 失魂落魄的云姑,一身泥水回到了道觀,扔掉了所有的胭脂。 男子下山的第三天,她接到了結婚的請柬。 工整的楷書書寫的新人名字,在她的眼中,是如此的刺眼。請柬,她揉了又揉,最后還是拿著去了。她到底還是想看他過得好不好。 男子結婚的那天,處處敲鑼打鼓,熱鬧非凡,可以說,沂蒙山附近的人基本都去了??烧l又會不去呢?男子之前可是這沂蒙山最有同情心的道長了。且卿卿姑娘說了,無論男女,凡是參加婚禮的,走的時候都可免費領取一盒胭脂。 三年,足以改變許許多多的東西。 早被山洪破壞的小村莊,又重新繁榮了起來。甚至,比之前還要熱鬧幾分。處處都是熱鬧的茶樓酒肆。 喧鬧的胭脂坊門口,隔著遙遠的人群,她一眼就看到了身著紅色喜服的男子,以及他的身后眉目溫婉的卿卿姑娘。她親眼見到男子溫柔地替新娘纏繞碎發(fā)。 她親眼看著兩人拜完天地,進入新房。心如刀割。心里絲絲蔓蔓的嫉妒開始瘋長,為什么新娘不是我?! 新房外,喜娘說著不要錢的吉祥話,一盒又一盒的胭脂被送到來賓手中。云姑雖然穿著道袍,也被塞了一盒。她拿著胭脂,失魂落魄地上了山,一個不小心,跌了一跤,胭脂散了一地。她的手心一片殷紅的血跡。 而新房中,新娘親手取下了紅蓋頭,剪斷了紅燭,和衣躺下,和新郎一夜無話。 新郎苦笑一聲,坐在竹凳上緩緩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新娘換下了房中所有的喜慶物件,換上了她平時穿的衣裙,去了街上繼續(xù)賣她的胭脂。 男子則一路跟隨在她的身邊,給女子講著街上新發(fā)生的有意思的事情。女子有時也會笑,但只是捂著嘴,眼睛彎成一道小月牙,卻從來不出聲。 云姑,則每天忍受著妒火,遠遠跟在兩人身后。 第三天,照舊。 第四天,照舊。 …… 第三十天,照舊。 第三十一天,窗外的大雨如瀑布一般傾瀉。 兩人之間的感情終于有了進展。 新娘終于愿意讓新郎上床睡覺了。 男子躺在她的身旁,聞著她身上芳香的氣息,心律快了幾拍。他在想,如果他愿意,這時候伸手,一定能抱個滿懷。正這樣想著,女子玲瓏的手臂纏繞了上來。 他能夠感受到她冰冷的體溫。 他最后什么也沒做,只是緊緊抱住懷中的姑娘。直到清晨,看著她在自己懷中緩緩睜眼醒來。 推開窗,濕潤的泥土氣氛迫不及待地鉆進鼻子,早起的鳥兒也吱吱喳喳叫著,他回頭望向正疊被的女子側影,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