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前世也是這樣,趙臻貴為皇子,卻如同苦行僧一般,不管是研讀兵書,還是跟著賀承恩習(xí)練騎射,亦或是一年四季每日清晨打熬身子,他都埋頭堅持著。 宋甜看著就覺得枯燥乏味,可是趙臻卻興致勃勃,一遍又一遍地閱讀,一遍又一遍地練習(xí),一天又一天地打熬身子…… 前世宋甜就想問他了:你身為皇子,貴為親王,為何如此能吃苦?為何如此能堅持? 你付出這么多,為的是當(dāng)國家有難,你能救國于危難,可是有人領(lǐng)情么? 趙臻,你知道嗎,不管是你的父親永泰帝,還是你的兄長韓王趙致,他們只會在你浴血疆場時在旁窺伺,等你殲滅敵人,勝利在即時,他們便會出手害了你,輕而易舉地摘取勝利果實…… 小演武場上依舊燈火通明,可是習(xí)練的人只剩下趙臻了。 棋書和琴劍各舉著一個靶子快速移動著,趙臻騎在馬上,用雙腿控著馬,繼續(xù)射箭。 棋書實在是累得受不了了,見王爺猶自興致勃勃,便低聲問琴劍:“我的哥,怎么才能讓王爺歇歇?我快累死了……” 琴劍比棋書更累,他喘著氣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棋書忙道:“那你快點??!” 琴劍當(dāng)下忙放下箭靶,一鼓作氣跑到趙臻身邊,牽住了馬韁繩,低聲道:“王爺,都過了子時了,您一直習(xí)練,隔墻摘星樓的人怕是難入睡呀!” 趙臻原本正從箭筒里取箭,聞言當(dāng)即仰首看向不遠處的摘星樓。 摘星樓早沒了燈火,沉浸在黑暗之中。 他凝神細看,發(fā)現(xiàn)宋甜居住的三樓窗子是開著的,當(dāng)下吩咐道:“好了,把燈籠都收了,我去松濤樓沐浴更衣?!?/br> 把侍候的人都打發(fā)走之后,趙臻徑直上了三樓,打開了窗子,輕輕咳嗽了一聲。 宋甜果真沒睡,聽到趙臻的聲音,她探出頭來,向?qū)γ婵慈ァ?/br> 十五之夜,一輪圓月高懸夜空。 皎潔月光中,倚在窗口的趙臻俊美如天神一般, 宋甜想起白天的戲言,輕聲道:“臻哥,你累不累?” 聽到宋甜叫自己“臻哥”,趙臻心里說不出的暢快,道:“累呀,我兩條胳膊都抬不起來了,手也磨了——” 他左手撫摸著右手數(shù)了數(shù),又用右手撫摸著左手數(shù)了數(shù),最后道:“手也磨了七八個泡?!?/br> 自從母妃去世,趙臻就再沒向人訴過苦了,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如今面對著宋甜,他忍不住傾訴起來:“騎馬騎了太久,我的大腿根也好疼,不知道破皮沒有……” 宋甜靜靜聽他說著,眼睛濕潤了。 待趙臻說完,她吸了吸鼻子,又問他:“既然這么苦,你為何還要堅持?” 你明明可以做一個耽于享樂尊榮富貴的安樂王爺,這樣你的父兄也不會忌憚你,你也不會死于非命…… 趙臻倚在窗子上,想了好一陣子,這才道:“我不想……不想像……像廢物一樣活著,我想做一些事情……” 他見過他的幾位皇叔,一年又一年,無所事事,在封地內(nèi)作威作福,整日吃酒玩耍納妾生孩子,一個人竟然繁衍出了幾十個上百個兒子女兒——這跟配種的公豬又有什么區(qū)別? 還不如公豬呢,畢竟這些王爺還得耗費民脂民膏養(yǎng)活著。 趙臻不想這樣過,他生在大安朝,得百姓奉養(yǎng),他想為這個國家做些什么,為百姓做些什么,將來在青史上留下一筆…… 趙臻接著道:“我不愛讀書,只愛騎射軍事,所以我想做一個武功騎射兵法都特別厲害的將軍王,可是要想樣樣都好,得不斷地學(xué)不斷地練,不過我不怕,我能吃苦。” 宋甜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她抬手拭去淚水,道:“那我以后陪著你,無論你去哪里,都帶著我,好不好?” 這樣即使他像前世一樣奉召前往邊關(guān)抵御外敵,她也能跟了去,讓要害他的人無機可乘。 趙臻默然片刻,道:“好?!?/br> 我在年少時許下諾言,無論我去哪里,我都帶著你。 宋甜眼淚落得更急,她擤了擤鼻子,道:“不許說話不算話。” 趙臻道:“嗯?!?/br> 宋甜待情緒平靜了一些,這才道:“我今日去舅舅家問了,舅舅舅母都打算跟著我表哥去遼東?!?/br> 趙臻記在了心里,然后問宋甜:“你去過京城么?” 宋甜道:“我沒去過京城?!?/br> 其實她不但去過,還在京城生活過兩年時間。 那是她永遠都不愿回想的一段時光。 趙臻笑了,道:“等到了京城,咱們喬裝改扮,我?guī)闳ス渲烊搁T夜市?!?/br> 宋甜前世還真沒去過朱雀門夜市,當(dāng)即答應(yīng)了下來。 兩人又絮絮說了一會兒話。 趙臻擔(dān)心宋甜渴睡,道:“夜深了,你早些睡吧,我沖個澡也回去睡了?!?/br> 宋甜答應(yīng)了一聲,看了看對面趙臻,伸手要關(guān)上了窗子,忽然聽到趙臻叫了聲“甜姐兒”,忙探頭出去道:“還有事?” 趙臻方才鬼使神差般叫了聲“甜姐兒”,這會兒臉正熱熱的,沉吟了一下道:“女孩子夏季是不是喜歡用素紗裝飾屋子,并在屋子里擺設(shè)各種瓷玉擺件?” 宋甜在她家里的住處實在是太簡陋了,他想讓她在王府住得舒服些,屋子漂亮些。 “那是自然,”宋甜笑了,“你問這個做什么?” 趙臻道:“沒什么。睡吧?!?/br> 他先關(guān)上了對面的窗子。 宋甜在床上躺下,想起方才趙臻問的那句話,心里還有些納悶:他問這個做什么? 想到過幾日要出發(fā)去京城了,宋甜不由猜想道:難道趙臻在京城有喜歡的女孩子?他這次回去要送那個女孩子禮物? 前世宋甜的魂魄跟著趙臻的時候,他還沒有娶王妃,也沒見他有喜歡的女孩子,難道他那時已經(jīng)被喜歡的女孩子給拋棄了,所以不肯娶王妃,也沒有納妾…… 趙臻生得好看到這種地步,居然也會被喜愛的女孩子拋棄,可見老天真是公平呀! 宋甜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宋甜正帶著兩個婆子巡視藏書樓,紫荊忽然到了,把宋甜拉到一邊,低聲道:“姑娘,王爺賞了許多東西,如今都放在一樓!” 宋甜想著是眾女官都有的,便道:“先放那里吧,等晚上我回去再說?!?/br> 紫荊湊到宋甜耳邊,輕輕道:“姑娘,王爺賞咱們的比別人多的多,我怕太招眼。” 宋甜沉吟了一下,道:“那就收到一樓的那個庫房里吧!” 在摘星樓她總共有兩個庫房,一樓的庫房放普通物件,三樓的小庫房放重要物件。 紫荊似乎不太滿意宋甜的決定,皺著眉頭撅著嘴離開了。 到了晚上,宋甜回到摘星樓,看到了那些賞賜,才知道紫荊為何會皺著眉頭撅著嘴離開了——這些賞賜太貴重了,還真不適合放在一樓。 她拿著月仙記錄的簿冊翻開看,還沒看完,眼睛就瞪圓了——碧色蟬翼紗五匹,玉色蟬翼紗五匹,白縐紗五匹;哥窯冰裂紋瓷器一箱,官窯瓷器一箱;獨玉擺件一箱,翡翠擺件一箱;赤金首飾一匣,珍珠首飾一匣——趙臻這是想做什么? 月仙在一邊款款道:“女官不必憂慮,王爺賞賜單子上寫的是‘房屋器物五箱’,而且別的女官也都是‘房屋器物五箱。” 她略有些含蓄地道:“只是別的女官得的都是些普通白紗、彩布、火浣布和瓷器?!?/br> 宋甜心道:前世我可沒發(fā)現(xiàn)趙臻愛賞王府女官東西啊…… 她記得前世時,眾多王府女官,趙臻眼中似乎只看到陳尚宮。 宋甜索性不再多想,問月仙:“有沒有人來打探王爺賞咱們什么?” 紫荊在一邊“哼”了一聲道:“怎么沒有?抬送賞賜的小廝前腳離開,姚女官的丫鬟寶珠后腳就來問了!” 宋甜好奇地看著紫荊:“那你怎么回答的?” 紫荊悻悻道:“我說沒得姑娘您的話,我們不敢拆開封條。寶珠還不肯走,我和月仙不理她,最后把她活活給冷淡走了?!?/br> 月仙在一邊抿著嘴直笑。 宋甜抬手在紫荊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你倆做的對,我得賞你們?!?/br> 她打開賞賜的首飾匣讓紫荊和月仙挑選。 紫荊選了對赤金燈籠墜子。 月仙選了個金馬鐙戒指。 宋甜又挑了個珍珠戒指給紫荊,挑了對珍珠墜子給月仙。 女孩子哪有不喜歡首飾的? 紫荊和月仙都開心極了,忙對鏡戴了,過來給宋甜看。 宋甜覺得她們戴了甚是好看,也喜歡得很,道:“那五匹白縐紗做紗裙好看,你們一人做一條紗裙,內(nèi)襯就用碧色潞綢或者紫色潞綢,做出來必定好看?!?/br> 紫荊道:“我們還是先用玉色蟬翼紗給姑娘你做一條,若是好看,我們再給自己做?!?/br> 宋甜和月仙都笑了起來。 這會兒姚素馨也剛回到她居住的秋雨閣。 得知寶珠沒從摘星樓打聽到什么,姚素馨慢悠悠道:“沒有就沒有唄,宋甜那妮子倒是會御下,當(dāng)真不可小覷?!?/br> 寶珠是姚素馨從晉州老家?guī)淼?,自是親近,當(dāng)下開口問姚素馨:“姑娘,咱們這次進京,王爺會不會給省親假?要給的話,姑娘也可以回去看看了?!?/br> 姚素馨的父親姚慶林,如今擔(dān)任京畿祥符縣的知縣,家就在祥符縣后衙。 提到京城,姚素馨腦海里馬上浮現(xiàn)出韓王趙致俊美的臉龐來…… 趙致的桃花眼永遠含笑,可是心卻那樣冷,那樣硬,偏偏她就喜歡他的薄情寡義自私狠毒…… 姚素馨道:“陳尚宮的兒子在禮部當(dāng)差,王爺一定會給假讓陳尚宮母子團聚,不出意外的話,到時候我們這些小女官也會跟著得假的。” 寶珠滿是崇拜看著姚素馨:“姑娘可真聰明!” 姚素馨瞟了她一眼,笑了。 寶珠這丫頭做別的不行,拍馬屁倒是在行。 轉(zhuǎn)眼到了四月二十。 天還沒亮,宛州北城門大開,豫王一行車馬浩浩蕩蕩出了城,往京城方向去了。 第37章 水晶簾外琴聲叮咚 “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