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殿下率軍一舉滅掉了東胡呢！”

    “可不是，我聽說三軍鐵騎勢如破竹，僅僅幾日就大敗東胡軍，逼得東胡單于自盡呢！”

    “豫王殿下真真是戰(zhàn)神啊！”

    “嘿嘿，當值時刻別亂嚼舌頭！”

    “就是，就是，看，言校尉過來了！”

    言柯冉作為御林衛(wèi)校尉，可配置第三等的黛翎甲，青綠色束帶扎起墨色發(fā)髻，別致的五官和英挺的身姿讓他在宮內(nèi)行走時總是惹得宮女偷看幾眼，而侍衛(wèi)則是畏懼他的嚴肅。

    雖然有著數(shù)步之遙，言柯冉已然聽清了幾名當值侍衛(wèi)的談話，禁宮當值不準交談乃是御林衛(wèi)法規(guī)，若是放在平日定當要處罰一番，可今日言柯冉全然當做沒有聽見，滅胡的勝利已經(jīng)早在幾日前就傳遍了京師，全城百官和百姓無不為這場勝利歡呼，言柯冉自然不想在此時過于計較，他帶著十名侍衛(wèi)走過了前殿來到了云雀臺下，這是前殿和后宮的分界點，即便是御林衛(wèi)也不得越過云雀臺。

    吧嗒，一支紙鳶一頭栽倒在御林衛(wèi)的不遠處，言柯冉順著紙鳶看過去幾名女子正朝自己方向跑過來，跑得近了，言柯冉看得清楚前頭一名紫色衣衫的女子牽著一名鵝黃色女子的手，她倆身后跟著兩名侍女，身為京兆尹之子，言柯冉自然識得來者正是圣眷正隆的瓔嬪和梁帝的掌上明珠云萱公主。

    “御林衛(wèi)言柯冉參見公主殿下，參見瓔淑人娘娘！”

    “起身吧，言校尉！”瓔淑人有些氣喘的說道“我們在放紙鳶呢，怎知風改了方向楞是將紙鳶吹到了這里，害的我倆一路好追。”

    “末將謝過公主殿下，謝過瓔淑人娘娘！”言柯冉剛剛起身立刻轉(zhuǎn)頭去拾起紙鳶恭敬的呈上，云萱接過紙鳶帶著感激的說道“多謝言校尉了?！?/br>
    此時的云萱梳著垂掛髻，點綴著兩枚桃花簪，因為跑動的緣故臉色格外的紅潤，一雙水靈的大眼清澈幽深，看得言柯冉有些不知所措“公主言重了！”

    “不知有沒有耽誤到言校尉執(zhí)勤？”

    “沒有，末將也即將換班了，算不得耽誤。”

    “言校尉乃是京兆尹言大人的公子，又是師從青山書院，本宮在后宮也不時聽陛下夸贊言校尉年少有為呢！”瓔淑人從云萱手中接過紙鳶便開始夸獎。

    “不敢當，承蒙陛下和娘娘厚愛，末將自當竭力勉之！”

    “言校尉切莫過于謙虛，既然說到這兒了，公主正巧有一事，本也是為了大梁勝仗而歡欣，正會兒遇到言校尉，巧了巧的就多問一句呢！”瓔嬪朝云萱使了使眼色，后者心領(lǐng)神會“是啊，我四哥打了勝仗不知何時回京呢？”

    “回稟公主殿下，末將聽聞大軍已于半月前啟程，應(yīng)該不消三日便能返京了?！?/br>
    “這次大勝，父皇一定要好好獎賞浴血的戰(zhàn)士們了！”云萱頓了頓問道“這大軍中可有言校尉的同窗？”

    “回稟殿下，是有幾人，此番他們都立功了?！?/br>
    “可有上回父皇壽辰上被父皇接見的那人？”云萱心急，一時間忘記了瓔淑人囑咐的步驟直接脫口問了出來，讓言柯冉有些意外，可不等他思索，云萱繼續(xù)追問道“本宮一直仰慕青山書院，青山書院的弟子不論是入仕還是從軍定然都是佼佼者的，就如同言校尉一般，而那個男子既然能被父皇接見定然要全力為國而戰(zhàn)了，不知他此次可有何表現(xiàn)？”

    “那人名叫宣韶寧，的確是末將的同窗，末將素來同他交往，聽聞此番滅胡之戰(zhàn)他更是英勇無比，為滅胡大大的立下了軍功！”

    聽到此，云萱雙手緊握搭在頜下，掩飾不住的開心，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毫不矯揉造作，自然而淳樸的感情外露讓言柯冉一時看得有些癡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內(nèi)心撲通撲通的跳動，這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感受。

    “公主殿下，時候不早了，該回宮了?！杯媼暹m時插話，打斷了云萱的思緒也打斷了言柯冉的遐想。

    “末將恭送公主殿下、瓔淑人娘娘！”

    目睹兩人漸漸遠去，言柯冉眼睛一眨未眨，十九年來從未有過的獨特感覺蔓延了全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既奇特又讓人欲罷不能的感覺。

    四日的時間在云萱公主掰著指頭中過去，這一日正是豫王率三軍回京的日子，云萱無法親臨現(xiàn)場只能跑到云雀臺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朝著前殿區(qū)瞭望，可惜即便是后宮最高處的云雀臺依然被層層琉璃瓦所遮蔽，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耳中能聽見雄渾威武的舞樂之聲。

    云萱公主看不見的是從皇宮正門青玄門起御林衛(wèi)分列左右，一襲紅毯延伸至承元宮的臺階之下，數(shù)百名宮伎在承元宮外演奏，梁帝攜敬佳貴妃及幾位皇子、文武百官錦衣華服地等候著大軍凱旋，唯獨缺了太子。

    梁帝身穿刺金九龍袞，頭戴十二毓冕，身姿挺拔，英氣勃發(fā)，興致勃勃的朝著宮門方向眺望，雖然已然等候了一炷香的時間，可身子骨一點也不覺得乏，雙眼的熾熱仿若期盼著心中的良人。

    豫王當先大踏步而來，身后跟著楊仲和沈詠年，二人身后分列著的是何云柯、陸文軒、馮褚、顧鴻瑄、江笑愚。按照大梁官制，只有五品及以上的武將才有資格入得正殿，其余武將只能在皇城外的廣場上候命，在這些等候的低品階武將之中就有宣韶寧的身影，默默靜立在角落。

    “兒臣參見父皇，參見貴妃！”

    “末將參見陛下，參見貴妃娘娘！”

    雖然豫王身后僅有幾名武將，可呼喊中氣十足、大氣磅礴，梁帝快走幾步扶起了跪拜在地的豫王，飽含慈愛的看著這個自己忽略已久的兒子?！翱捎袀膬?？快讓朕看看！”挽著豫王的手繞著轉(zhuǎn)了一圈，歡欣的說道“你沒事就好！云祈啊，這回你又是立了大功了！”

    豫王有些不太適應(yīng)的后退半步，畢恭畢敬的回答道“領(lǐng)軍打戰(zhàn)本就是兒臣的分內(nèi)之事，不敢獨居功勞，這場勝仗乃是全軍將士浴血換來的！”

    “你啊，性子就是這般沉穩(wěn)淡漠，愛兵如子，朕欣賞！”梁帝對于豫王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皽绾畱?zhàn)，三軍功勛卓著，朕定要犒賞全軍！規(guī)制自提升兩級起，論功行賞一律按照豫王的回表來定，不用通過兵部直接交給朕！”

    此番話惹得在場眾人心思紛紛，按照大梁軍制，兵卒軍功以斬敵首級計，將領(lǐng)軍功以麾下軍功累計，每計一次為一級，有杰出貢獻者則由主將提名交由兵部審議，后交由丞相定奪，最終由梁帝批朱。今日梁帝直接將所有將士的軍功跨級晉升，本來遇到大勝仗這也并非在前朝沒有先例，可這后面的話可是開了梁朝立國以來的先例，所有三軍的軍功均有主將一人評議，且不需經(jīng)過兵部和丞相直接呈遞給皇帝，此番榮耀前無古人！

    “父皇！”

    “朕知道你要說什么?！绷旱廴崧暤陌矒岬溃瑫r他收回笑容站立身子對著四方百官說道“滅胡的意義想來不需朕再說一次了，豫王的功勞完全可以寫進國史，此番征戰(zhàn)何其慘烈，二十萬大軍前去，回來的僅僅六萬而已！”說到這里，梁帝似乎開始噙著淚水，說話也有些哽噎了，“滅胡是這二十萬我大梁好男兒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朕就是要讓天下百姓知道，朕絕對不會虧待真正為我大梁犧牲的兒郎的！”慷慨陳詞，語氣昂揚，說的梁帝自己臉色泛紅。

    話音剛落，全部人還未回過味來，蔡權(quán)當先跨出隊列，跪地高聲喊道“陛下圣明！老臣代陣亡我大梁男兒謝主隆恩！”這一喊徹底喊醒了在場眾人，襄王、陵王跟著也照做，很快百官們生怕落于人后紛紛效仿，一時間竟是無人反對，大大出乎豫王的意料，而梁帝很是贊賞的看了蔡相一眼，繼而溫言道“豫王啊，切莫辜負了朕和全軍的心意??！”豫王堅定的大聲回復(fù)“兒臣定不辱命！”

    “好，來人啊！”梁帝宣布道“茲豫王云祈，親赴戰(zhàn)場，指揮若定，一舉滅胡，成就本朝不世之功勛，朕決意授予皇珠五枚！”

    這意外一個接一個，豫王還沒完全從之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又來了新的賞賜梁朝的所有除太子外的皇子分為兩個品階——郡王和親王，而作為高品階的親王以皇珠的數(shù)量來定高低，三珠、五珠和七珠，在梁帝這一朝原先只有襄王是五珠親王。

    聽到這個獎賞，襄王和敬佳貴妃的臉色一陣發(fā)青，而豫王更是愣怔當場，而梁帝一再寬容“云祈啊，該謝恩吧”，豫王方才再次跪伏三番，梁帝扶起這個兒子，親手將由黃金絲串起、隨候玉點綴的五顆南夜珠掛在了豫王的脖間，陽光傾瀉在南夜珠的表面，反射出五彩的光芒，在襄王看來極其刺眼。

    “兒臣兒臣謝過父皇！”

    “云祈啊，你的母親侍奉朕也是多年了，一直未能晉封，母憑子貴，今日朕正是冊封杜芙為賢妃！”

    未及豫王再次謝恩，“這還不夠朕給你的賞賜呢！”梁帝神秘的笑笑，吩咐道“慶功大典正是開啟！”

    “慶功大典開啟！”

    “慶功大典開啟！”

    “慶功大典開啟！”

    傳門郎的聲音一道一道從承元宮傳到了皇城青玄門廣場，在所有低級武將隱隱期盼之中，一名內(nèi)侍手持黃綢從宮內(nèi)走了出來，滿臉喜慶的高聲宣布道“傳陛下圣諭三軍不辭辛勞，開赴東胡浴血奮戰(zhàn)，剿滅東胡，開疆拓土，軍功卓著，所有將士一律按照越級晉升！”

    一言落地，所有的將領(lǐng)立刻沸騰起來，齊齊下跪叩謝皇恩，個個喜笑顏開，這是本朝以來從未有過的殊榮，是每一個將士夢寐以求的榮耀！

    隨著宮內(nèi)的樂聲開始隱隱約約傳出來，內(nèi)侍宣布道“各位將領(lǐng)請回！”

    正待宣韶寧離開青玄門的時候，一聲呼喚叫住了他，回頭見到的正是御林衛(wèi)校尉言柯冉。

    “韶寧，方才我一直在一旁執(zhí)勤，早就看見你了，忍住沒和你打招呼，這下沒有顧忌了。韶寧，真是恭喜你啊！越級晉升可是本朝首例啊！”

    “這是十六萬弟兄用命換來的！”宣韶寧內(nèi)心不能說不開心，可是總是有一種難言的愧疚，愧疚于自己是活下來的那一個。

    言柯冉雖未經(jīng)歷軍陣，可他很是體會眼前同窗的心境，“我能理解，尤其是那些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倒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那種無助真的很難是平常人所能體會的。不過，他們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你不用受之有愧，我已經(jīng)聽說你作戰(zhàn)有勇有謀，突破甕城，又率先沖入內(nèi)城，你可堪為我大梁男兒的表率！”

    “柯冉”

    “好啦，待授封結(jié)束，我等再好好聚聚！”言柯冉有些神秘的笑著“屆時來我府里，我父親母親大人正好想見見你呢！”

    “這”

    “不能拒絕我啊，我可是在父親大人面前立過‘軍令狀’的?。　?/br>
    宣韶寧無奈，微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