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達(dá)成合縱
對于梁朝人來說充滿詩情畫意的瑞雪在西涼人看來卻實(shí)在殘忍了很多,過去的一年收成并不算好,加上春日的風(fēng)沙肆虐和冬日的提前來臨,不少的農(nóng)戶、牧民都未能儲存足夠的過冬物資,一些郡縣開始出現(xiàn)了饑民,郡守原先還是壓住不報,可隨著饑民數(shù)量的增加,瞞不住了,只好如實(shí)上奏,幾天以來一封封奏報開始出現(xiàn)在了則羅勒戎的案頭。 啪!幾本奏章被則羅勒戎重重摔在了地面上,一直佇立一旁的且運(yùn)慌忙跑過去想要拾起,卻被他的主子狠狠喝止,他無奈瞪著無辜的雙眼看看高高在上、喜怒無常的主子,再看看這滿地的奏章一時不知所措,卻聽見寒霜殿外傳來洪亮的嗓音“臣皇甫幽求見圣上!” 且運(yùn)偷看他的主子一眼,則羅勒戎挑起一邊的眉毛,身子向后一躺吩咐道“進(jìn)來!” 推開門的一剎那,且運(yùn)分明感受到了灌進(jìn)來的陣陣寒風(fēng),吹得他一個哆嗦,只好站直身子退到一側(cè),讓開大路給這個形如鬼魅、走路悄無聲息的灰袍人。且運(yùn)的好奇心讓他再次嘗試偷看這灰袍人的真面目,可是同之前所有的嘗試一樣,頭罩里面一團(tuán)黑暗,且運(yùn)不屑的撇了撇嘴。 “皇甫幽參見圣上!”灰袍人雙手交叉在胸前,雙膝跪地,頭前傾,則羅勒戎從鼻孔里擠出了一個“嗯”的發(fā)音,皇甫幽方才不疾不徐的站起身。 “臣聽聞我西涼境內(nèi)開始出現(xiàn)饑民,有些郡縣甚至出現(xiàn)了饑民哄搶糧倉的事兒,這是西涼十余年來從未有過的,臣想圣上一定是為此事煩憂了?!?/br> “用你們梁朝人的話來說,你這是在‘含沙射影’么?覺得孤比不上前任!” 且運(yùn)饒有興致的看著皇甫幽,想要看看他得罪主子的后果。 皇甫幽說道“撥云寨被除,暗中幫助東胡卻始終沒能抵擋梁朝的兵鋒,以至于梁朝都陳兵到了家門口,微臣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奉承圣上的話來。” 好?。∧懽诱鎵虼蟮?,等著被腰斬吧!且運(yùn)一邊對皇甫幽的口無遮攔而憤憤不已,另一邊又為他的命運(yùn)而竊喜。等候了一會兒,沒有等來則羅勒戎的大發(fā)雷霆。 “哈哈哈!難怪我父皇不肯用你,都壞在你這張嘴上!”則羅勒戎不怒反喜“孤既然敢用你,就不怕你這張嘴。你說得對,這些年來的確西涼受夠了梁朝的欺負(fù),皇甫大人,這感覺你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熟悉吧?” 在且運(yùn)感到意外之前,皇甫幽身體微微抖了抖,似乎很是費(fèi)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緒,久久才說話“臣對梁朝乃是私情,而圣上您則是家國大事,如何能相提并論?” “說得好!有何計謀但說無妨,且運(yùn)是我貼身,不避嫌!” 且運(yùn)感覺皇甫幽朝自己看了一眼,可這一眼如流星乍現(xiàn)根本來不及辨別,皇甫幽已經(jīng)開始了自己的陳述“國內(nèi)的饑民并不足慮,將國人的注意力轉(zhuǎn)移至國仇家恨之上,就能輕而易舉的化解。圣上,對梁朝用兵的時刻已到,招募我西涼的勇士入軍,許以軍糧、爵位,正好同下唐合力狠狠滅一滅梁朝的風(fēng)頭。” “下唐?漆雕樂正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孤還不清楚?想借刀殺人,難不成要我西涼大軍去為下唐開道?” “下唐既然派出使臣前來商議,其誠意還是暫且可以信任并加以利用的,畢竟下唐丟了鄞州,送上公主還客死異鄉(xiāng),他們受到的屈辱絕對不亞于西涼,為今,我們兩國有共同的敵人!” “漆雕樂正也是好不要臉,將自己那殘疾的meimei給人送去,有這結(jié)果也是咎由自??!不過,你說的有道理,合力而擊的確能殺梁朝一個措手不及?!?/br> “圣上,西涼同下唐之間還隔著一個南詔,暫無邊境之虞,圣上冷卻下唐使臣的時候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請回使臣商談合力伐梁的事宜了?!?/br> “哈哈哈,皇甫幽啊皇甫幽,本王的心思到底還是瞞不過你啊!”則羅勒戎從坐榻上跳起“掐指算算,的確是到火候了?!?/br> “微臣愿為圣上效犬馬之勞!”皇甫幽再次跪下,一片虔誠。則羅勒戎罕見的走下臺階親自扶起了皇甫幽,語重心長的說道“伐梁還得重重依靠皇甫大人呢!” 雖然則羅勒戎表現(xiàn)的很是禮賢下士,可且運(yùn)總覺得他這個主子的真心并不如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這般真誠,作為陪伴在則羅勒戎身邊十多年的貼身太監(jiān)來說,這世上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眼前這個人了。雖然看不清皇甫幽的臉,可且運(yùn)心中依舊冷笑著你此刻再風(fēng)光,也不過是我主子手下的一顆棋子而已!在這溫墨宮中,誰人見了且運(yùn)不得恭恭敬敬,哪怕是朝臣也給他三分薄面,可偏偏這個皇甫幽是個例外,自從被則羅勒戎提攜以來從來不搭理他,甚至還奪走了一些原本屬于且運(yùn)的榮寵,且運(yùn)已然對皇甫幽心懷芥蒂。 此刻的獨(dú)孤具和卓令儀在北淳慷的陪同下正于一處湖心小筑中溫著熱酒、賞著飄雪。此處風(fēng)景形勝位于西涼皇城向北百里處,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湖,山中有溫泉汩汩涌出,匯入清涼的湖水之中頓時升騰起氤氳的霧氣,湖心小筑如一片落葉飄落于湖面之上,僅有一座廊橋與岸邊相連。 “都說梁朝人愛喝茶,我啊也效仿一下!”北淳慷笨拙得抬起玄石壺,慢慢悠悠的給兩位賓客斟滿“這是我西涼的貢茶,名叫霧里看花?!?/br> 卓令儀抬起茶盞細(xì)細(xì)看去,茶盞中漂浮著幾朵黃色的花瓣,茶湯的顏色因而呈現(xiàn)出淡黃色,香甜的味道順著蒸汽升騰起來鉆入鼻孔之中,深深一吸,未及品嘗已經(jīng)浸潤心田?!斑@可不是梁朝人所謂的茶葉,而是花瓣???” “卓部主所言不錯,我們西涼人管它叫做茶也是跟梁朝人學(xué)的,其實(shí)就是用花朵泡的,不過你可別小看這花朵啊,這可是山澗中生長的雛菊,每年入冬之后采摘,洗凈后再用熱水沖泡,這香味就足以讓人傾倒!”北淳慷用力吸了吸茶盞中的香味,做出一副如墮云里霧里的享受狀。 “既如此,我們定要好好品嘗了。”獨(dú)孤具率先將茶盞中的茶湯緩緩飲盡,剛?cè)胱斓臅r候只感覺到溫潤香甜,入喉之后甜味豁然轉(zhuǎn)濃,一個吞咽,那份甜味就像是含了糖的滋味,久久揮之不去,驚得獨(dú)孤具瞪大眼睛看向北淳慷,后者哈哈大笑道“這才是霧里看花的精髓所在??!”卓令儀不明所以,立刻喝了一口也同樣是頗為意外。 北淳慷說不出的得意“有些茶品的是頭,而我們西涼的茶講的是意猶未盡!” “說到‘意猶未盡’,這西涼的風(fēng)光我們倒也是欣賞的分外滿足了?!豹?dú)孤具有些隱晦的提點(diǎn)道,可北淳慷絲毫沒有聽出弦外之音“如何?西涼的風(fēng)景也不比下唐差吧,其實(shí)啊,還有多處勝景呢,找些時日,我?guī)Ф缓煤妙I(lǐng)略!” 獨(dú)孤具有些無奈的笑笑,卓令儀開口道“休屠王如此好客,令儀感激不已!”說罷一個盈盈拜倒,惹得北淳慷慌忙站起正欲伸手去扶,卓令儀恰好收回了身子繼續(xù)說道“若不是因?yàn)橛腥蝿?wù)在身,令儀真的很愿意同休屠王好好遨游西涼?!?/br> “哦哦,是??!”北淳慷恍然大悟“這說起來面圣之后也過去多日了,這宮內(nèi)怎么始終沒有回話呢?” “我們游覽的如此遠(yuǎn),就算京城有消息也需些許時日啊!”獨(dú)孤具說道,這下北淳慷總算領(lǐng)會了他的深意“是啊,都是我的錯,把二位請來這么遠(yuǎn)的地方,我們立刻就回京!” 說罷,北淳慷起身欲走,被獨(dú)孤具攔下“休屠王啊,就算要走也不急于一時三刻了?!北贝究董h(huán)顧一周,哈哈大笑了一番,抬手飲盡茶湯,大聲說道“既然來了,我就陪二位好好玩玩,午后我自會安排馬車接送二位回京!” 獨(dú)孤具所料不差,在他們的車隊朝著宛城方向行進(jìn)的時候正巧遇上了宛城方向馳來的傳令郎。 “獨(dú)孤大人,卓部主!”北淳慷興致勃勃的掀開車簾,興奮的吼道“圣上傳話來了,想要與二位商談合作之事!我就說嘛,圣上一定會贊同的,你們啊,太過焦急了!”獨(dú)孤具與卓令儀對視一眼,立刻還以笑顏,點(diǎn)頭稱是。 下唐和親使在回到下唐之后將其在梁朝的所有遭遇一五一十的向漆雕樂正稟明了,隨后在其授意之下,執(zhí)筆官在添油加醋、有增有減的修飾之后,這檄文便開始在下唐國內(nèi)傳閱,很快,向梁朝復(fù)仇的喊聲就開始在全國上下蔓延開來。 在溟羅殿聽完大臣們的啟奏之后,漆雕樂正揮手讓他們退下,他知道自己的激民政策開始起到效果了,不僅是百姓,更為重要的是文武百官也是迎合民義要求對梁朝開戰(zhàn),樊曳更是聲嘶力竭的反復(fù)請命,誓要一雪鄞州被奪回的恥辱,可漆雕樂正一直按捺不動,他在等,等一個契機(jī)。 “臣妾參見汗王!”裙衣裊裊、姿色上佳的煙羅捧著一只相思畫眉走進(jìn)了溟羅殿,她如今是下唐后宮中最為受寵的,地位僅次于閼氏,如此一個出身普通的女子得到此番榮寵個中原因如今只有兩人知道了,其中一人就是她眼前的漆雕樂正。煙羅斂裙盈盈一拜,將相思畫眉奉上“汗王,這是卓部主的畫眉”。 漆雕樂正一看到煙羅立刻展露了笑顏,態(tài)度也變得溫和不少,他接過畫眉,取下銅環(huán),抖出紙條,快速一眼掃過,臉上更為明媚了“你啊,每次都給本王帶來好消息!” 煙羅很是識趣的走上臺階將自己依偎在漆雕樂正身旁,宛轉(zhuǎn)鶯啼的說道“臣妾此生能遇到汗王是臣妾一生的榮幸,只要汗王能展笑顏,臣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br> 漆雕樂正撫摸著白皙溫潤的臉頰,看著這張熟悉的面孔,體會著同樣的體香,不禁有些恍然,總覺得櫻兒還在自己身邊,她依靠在自己肩膀,對著自己抿嘴而笑,一瞬間,漆雕樂正渾身肌rou一緊狠狠抱住了煙羅,其力之猛磕疼了煙羅,而壓迫感之重更是讓煙羅喘不過氣,可漆雕樂正只想將她牢牢摟在懷里。 “櫻兒!櫻兒!我一定替你報仇!要讓那些害死你的人付出十倍的的代價!我一定做到!” 漆雕樂正的每一個字煙羅都聽在耳里,她的眼眶中開始流出淚水,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這個有些走火入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