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恍若重生
京師西面有一處貧民區(qū),一直以來都是最底層的百姓聚集討生活的地兒,那里屋舍破爛不堪,街道狹窄擁擠,遍地垃圾,臭氣熏天,即便是京兆尹都懶得管理這一片區(qū)域,為了不有礙觀瞻,京兆尹下令在貧民區(qū)的外圍建起了一道圍墻用來隔開國人區(qū)。 貧民區(qū)基本不會有京師的達官貴人愿意來的,即便是他們踩一腳地面都會感覺到骯臟。不過這一日還是有一輛又小又舊的馬車進入了貧民區(qū),這種類型的馬車在京師的官道上太常見了,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但是放在貧民區(qū)則是大大的吸引人了。 一路上馬車艱難的行進著,兩名馭手不停地驅趕擋在路上的流民,這些無家可歸的流民橫七豎八的躺在路面上,根本就是把這小路當做自己的家了。 “大人!”馭手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大人,前面的小弄堂太過狹窄了,馬車進不去了!”馭手對于周邊的一切已經(jīng)到了忍耐的極限了,語氣中帶著嫌棄。 “那我就走過去。” 車中的人下車來,一腳就踩在了一灘污水之中,原本干凈的官靴片刻之間就沾染上了污漬。即便是他刻意控制,可臉上的表情還是暴露了他對于這種環(huán)境的說不出的厭惡感。來人身披一件斗篷,來人的背部和斗篷之間微微鼓起。 前方這條小弄堂真的是很窄,只能勉強容納一個人正常行走。來人小心翼翼朝著里面走去,盡力躲開路邊的垃圾、雜物,走到了一個小門臉前面,僅有的一扇門都已經(jīng)破敗不堪了,木頭的原來顏色都已經(jīng)看不出了,只能看見烏黑的一整面。 來人伸出一手指用力推了一下木門,來人還沒來得及擦掉手指頭上的污漬,木門已經(jīng)歪倒到了一邊。隨后宅院內的一切都暴露在眼前了滿地的雜草都已經(jīng)能夠沒過腳踝,院內的唯一一間小屋子房梁已經(jīng)坍塌了一大半,僅有的一面墻成為了遮風擋雨的容身之處。 來人捂著嘴走進了這間破敗的民房,這處廢墟真的很小,只要來回看一眼就能將全部的場景都盡收眼底。在一堆破木頭墊子上蜷縮著一個人,至少是依稀能夠分辨出人樣,因為寒冷整個人瑟瑟發(fā)抖,正是因為發(fā)抖才告訴來人他還活著。 看著如同乞丐一般的半死不活的一灘爛泥,來人清清嗓子叫喚道“周指揮使?周指揮使!” 這聲音在這處廢墟里已經(jīng)足夠響亮了,乞丐身子劇烈的抽動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看向來人。滿頭的散亂發(fā)髻和污濁不堪的臉蛋讓來人根本看不清此人的真正面貌,但是來人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周指揮使,這些年你可是吃苦了!” 來人抹開臉上的污漬和散發(fā)愣愣的看了來人一會,在確認來人身份之后,乞丐立刻起身跪在地上,嘴里發(fā)出嗚嗚聲,然后一個勁的磕頭。 “哎,周指揮使,不必如此大禮的。” 來人雖然嘴上這么說,可是他既不往前靠更不打算去攙扶,眼見著乞丐還要靠近自己,來人反而后退一步。 “周指揮使,我今兒來就是接你的,這兩年來你所遭受的所有不公和委屈都不會白白承受的,你想要報仇的機會來了!” 聽到這里,乞丐將頭高高的昂起,瞪大了渾濁的雙眼,身子顫抖得反而比之前更為劇烈了,但是來人能夠感受到這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興奮。 來人后背后取下一個包裹丟給了乞丐。 “里面是衣服,你先換上,換好了就跟我出去。” 乞丐點點頭,來人便走出了院子,站在門臉外等著,不多時,一名衣著樸素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雖然依舊是蓬頭垢面,但好歹是換了身干凈衣裳,整個人也算不那么難聞了。來人什么沒多說,徑直走出了弄堂上了車,乞丐也跟著上車。 馭手們眼看主子回來了,立刻興奮起來,揚起馬鞭就打算折返,畢竟這兒實在是太臭了,他們捂著鼻子在外頭好一通等待,眼看著就要離開了能不高興么?至于上車的那個,雖然也是一身的sao臭味,可是比起這貧民區(qū)還是好太多了。 當車馬從貧民區(qū)離開的時候,倆小乞丐拉著車一起跑,一邊跑還一邊伸出手來要銅錢。好在馬車跑不快,不然就這倆身高還沒輪轂高的小屁孩立馬就被碾壓到車輪子底下了。 馬車駛出貧民區(qū)之后特意在國人區(qū)繞了一圈,然后才準備出城。戰(zhàn)事焦灼的時期,京師已經(jīng)戒嚴,想要進出城可不再如之前那般隨意了,馬車出城必須接受盤查。 當守門兵卒打算盤查馬車的時候,車棚內的人伸出一只手來,手上拿著的是一塊令牌,兵卒一看令牌立刻變得畢恭畢敬,同時將馬車放行。出城之后的馬車一路朝著平安軍營地跑去,進入軍營反而更加順利,連令牌都不用出示。 走進軍營之后,之前那披風之人識趣的站到了一邊,將空間全部讓給了乞丐。乞丐環(huán)視著營帳中的一切,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激烈的沖擊著他的內心,兩年了,離開這里已經(jīng)整整兩年了!沒曾想,這里的一切物件都如同當年一樣。 乞丐眼中開始噙著淚水,人生際遇的跌宕起伏讓他不由得感慨萬千。曾經(jīng)這是多么熟悉的地方,此時自己卻像是一個外人一般,即便他是男子又如何,能夠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的只有淚水了。老淚縱橫來形容此時的乞丐真的一點都不為過,他嗚嗚的哭著,一旁站著的人一言不發(fā),僅僅是冷眼旁觀,等到乞丐將情緒發(fā)泄的差不多了,他感覺自己的背也有些發(fā)酸了。 “平安軍是由你一手創(chuàng)立訓練的,這么多年了,沒有人比你更熟悉這支軍隊。你一定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還有機會重新回到這里吧?” 來人看著跪在地上的乞丐,突然聲音變得嚴肅了。 “這兩年的苦你也算是吃夠了,是時候奪回屬于你的一切了!你要是還是當初的鐵血漢子,就別在這兒繼續(xù)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們兒一樣,拿出你曾經(jīng)的魄力來!” 被來人這么一吼,乞丐直起了身子,眼睛順著來人的手看見了在床榻之上疊放的整整齊齊的官服,雖然看不清全貌,但是僅僅從一些繡文走邊,乞丐就能看得出來這官服的品階。 “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好好收拾自己,我在門外等你。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若是想要報仇的,還有那么膽量的就重新穿上那身戰(zhàn)袍;若是你已經(jīng)被磨滅了脾性,余生只想茍活于人世的,那么現(xiàn)在就給我滾!” 來人說話已經(jīng)如此的粗暴和出格了,他就想看看乞丐的反應。乞丐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既沒有起身去換衣服也沒有轉身離開軍營。來人微微一笑,他轉身走出營帳,他知道自己的激將法算是起效了。 來人站在軍營之中,看著來回巡邏的衛(wèi)隊,心下也是百感交集,這一條路實在是風險太大了。來人閉上眼,好生歇息了一會,等時間到了,立刻轉身回到營帳之內。 此時乞丐已經(jīng)不見了,營帳內站著一名武將,鎧甲錚亮、英氣勃勃。武將轉過身,發(fā)髻整齊,面黃無須,眉眼一如當年,除了雙鬢雪染。 “不愧是周訓良,周指揮使!” “多謝張淮遠,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