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將軍歸京
京城鬧市的街頭,幾個剛完了事兒的伙計,傾了大碗粗茶,那汗巾就搭在肩上,正圍坐在一起話聊。 “唉!你們聽說了嗎?咱們李將軍被罷官了,換了一個姓周的副官來頂替他的位子。” “這我知道,聽說是叫什么周瑞,你們說說咱李彥李大將軍這么些年為國為民辦了多少事,怎么就撤職了呢?” “哼?我看就是有那些jian邪小人在作祟?!?/br> “對,對,對,李大將軍那么好的人,一定會復(fù)職的?!?/br> “咱們皇上那么開明,是個明君,一定會明察的!” 一旁的人在說著,有輛馬車緩緩駛過,而車里坐著的正是他們口中李彥大將軍的兒子李溫書,是南國最年輕的少將。 耳邊論聲不絕,李溫書一手搭在扶手之上,面上冷酷沒什么松動,戍邊七年,血海之中熬過,早沒了那份溫潤,少年氣兒也都消磨殆盡,已是固守一國的將軍。 雖然沒露什么神情,可搭在扶手上的手曲節(jié)輕點在木棱上,抑揚頓挫,車窗的輕簾被風(fēng)略過,隔著縫隙能瞧見那闊別已久的南國皇宮。 近了宮門前,綠瓦紅墻,皇宮還是一如既往的恢宏大氣,將軍凱旋本該意氣風(fēng)發(fā),而李溫書此時卻滿腹心事。 正值中秋,又是李溫書大敗西京,凱旋而歸,皇上便在宮中設(shè)宴,借著中秋宴給李將軍接風(fēng)洗塵,這酒酣耳熱,正當(dāng)尾聲,本是宴上主角的李將軍卻被白謹給叫走了,李將軍遠赴漠北鎮(zhèn)守邊疆七年,又立下漢馬功勞,得陛下器重也是正常,何況又與當(dāng)今圣上是舊識玩伴,眾人心下了然,而這宴席隨著白謹和李溫書的離場,也都跟著散了大半。 李溫書是席上主角,自然免不了喝酒,以往的不勝酒力也在軍中這七年里練就出來,出了太和殿,冷風(fēng)一過,他就瞬間清醒,只是染了酒味還有些重。 “李將軍,皇上派奴才來給將軍帶路?!蹦翘O(jiān)是皇上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張公公,正是派來給李溫書引路的。 “那便有勞公公了?!崩顪貢?,語氣有些生冷。 “將軍言重了,這是奴才分內(nèi)的事,還請將軍移駕?!边@公公對李溫書的態(tài)度并不惱怒,反而很是恭敬。 李溫書跟著這太監(jiān)轉(zhuǎn)過御花園,進了后宮之中。 越往里面走,他的眉頭皺的越是厲害。 這后宮是女人住的地方,可皇上卻在這里召見,實在不合禮數(shù)。 走了片刻,終于到了一座宮殿,待看見這座宮殿,他驚了驚,道: “這是……” 那公公見已經(jīng)把人帶到,便行禮道:“將軍,已經(jīng)到了,陛下在屋里等您,奴才便先告退了?!?/br> 李溫書還沉浸在驚訝之中,完全沒有聽到這公公說了什么。 這張公公很識趣的退下了。 這里的宮殿布置和格局分外的熟悉,和當(dāng)年的一樣。 當(dāng)年白瑾的母妃還沒死的時候,就住在這所宮殿之中。 可這宮殿早就被大火給燒成了灰燼的。 李溫書在一臉的震驚之中進了殿內(nèi),里面只白瑾一個人。 待見到李溫書,白謹雖是帝王,卻先起身迎上,在宴上見他已是情難自禁,他似是再按耐不住,拉住了李溫書的腕臂,話聲里帶著藏不住的哽咽顫意: “溫書,七年了,七年了,你終于,終于是平安回來了!”白謹說話間已抱住李溫書,闊別七年,再見故人,白謹身為帝王也難免俗情。 只是這被抱住的人,卻有些僵硬,李溫書落在側(cè)邊的手,只抬了抬還是按耐住放了下來,他們?nèi)缃褚巡皇菑那啊?/br> 想到此處,李溫書退身而出,朝著白謹恭敬的行禮道: “參見陛下?!?/br> “溫書,都跟你說過了沒有外人的時候不用同我行禮的。”白謹見李溫書這般恭敬,卻帶了疏遠,眼里透著失落,伸手將去扶他,又是無奈說道。 “微臣惶恐?!笨砂字斶@恩寵卻沒讓李溫書受著,他更是又拜了拜。 白瑾聽了皺起了眉頭,拿出帝王的威嚴道:“難道孤的話你都敢違抗了嗎?” “臣不敢,您如今是君,微臣自當(dāng)侍奉,豈能越矩,不識禮數(shù)?!崩顪貢槐安豢?,一字一句透著冷意澆在白謹心頭,倒讓他那顆熱絡(luò)的心涼透了! 聽見李溫書的話,白瑾頓時收起來那副嚴肅的神情,有些無奈,他的一句君臣有別,便是把他推的遠遠的。 白瑾也不惱,只是有些失落,到底是回不去了。 就像這座宮殿,即便再像,它也不是原來那個,很多時候,很多東西早已經(jīng)隨著時間流逝掉了。 而他同李溫書也早已經(jīng)變得只剩下君臣關(guān)系。 白瑾嘆了口氣,又恢復(fù)前頭那副溫柔相道:“你過來吧!陪孤下盤棋,看看孤剛剛擺的棋局怎么破?!?/br> 聽到白瑾的命令,李溫書一點也沒被這溫情給失了魂,依舊淡漠回道:“是?!?/br> 隨即上前去看桌上的棋局。 棋盤上面,白棋和黑棋各執(zhí)一邊,互不相讓,是盤死棋。 “溫書可有什么想法?” 李溫書看了會兒道:“陛下,這局勢是僵住了,是盤死棋了,若想贏,就必須先舍棋,引君入甕,才有一線生機?!?/br> “是嗎?那溫書可明白朕的意思?!?/br> 白瑾說完,李溫書沉默了。 他是想說他與白樓的關(guān)系,如今就像這盤棋,所以白瑾把他父親給丟了,舍掉這顆棋子。 良久李溫書道:“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臣回去會同家父說明情況的。” 白瑾不說話,他看著對面的李溫書,少年已經(jīng)長成了男人,常年在關(guān)外,已經(jīng)將他原本比較白的皮膚剮成了黑色,有些粗糙,但卻不失男人味,即便如此也掩不住那張清絕的臉,難怪那么招京城里姑娘的喜歡,都去到邊關(guān)七年,仍有姑娘念著他,的確是招人。 不同于白瑾這養(yǎng)尊處優(yōu),李溫書更顯得身材魁梧些,但也不是那種肌rou發(fā)達的,還是清秀俊逸的很,常年關(guān)外的歷練,讓他的臉龐更顯剛毅,寬背窄腰,平添性感。 看著面前魂牽夢繞七年的人,終于回到他身邊,他禁不住抬手,不過在白瑾剛要摸上去的時候,李溫書卻偏頭躲開了。 李溫書自知不妥,立馬就單膝跪地告罪道:“請殿下恕罪!” 白謹那手僵在半空卻是尷尬,他只能收了回去,那手搭在腿間,卻是蜷縮回袖中,他心心念念七年的人,如今就近在眼前,只是七年早已物是人非,他再不是被李溫書護在身后的懦弱皇子,而李溫書也不是將軍家儒雅清貴的公子。 他是在戰(zhàn)場磨練廝殺的將軍,而他在朝堂周旋算計的帝王,早已不復(fù)從前,就連碰他一下都成了妄念。 明明不再是遠隔千里的路途,面對面而立卻又似隔著萬頃山河。 白謹看著還跪在地上的李溫書,嘴邊泛起一絲苦笑,袖中的手緊握著,他忽的開口輕問道:“溫書,一別七年,你可有念過孤?” 白謹見他不答自顧道:“孤這七年卻是無時無刻不在念著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