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怒火
木梁已經(jīng)開始著火,陳泰文雙手所碰之處,已然被火焰炙烤,溫度奇高。 “泰文,你別管我,趕緊走!走啊!”看到眼前的狀況,宋澄也焦急地沖著陳泰文喊道。 但陳泰文并沒有放棄,在鼓足了勇氣后,陳泰文毅然而然地將自己的雙手搭上了木梁,一陣青煙伴著“嗤”的一聲響起,陳泰文的雙手直接跟火焰接觸到了一起。 “泰文!”看到這一幕,宋澄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內(nèi)心剩下的只有感動。 陳泰文的舉動終于換來了回報,艱難地將木梁搬開之后,陳泰文再也顧不上其他,一把抱起宋澄倉庫外面狂奔,堪堪抱起宋澄離開,宋澄原本所在位置的屋頂終于承受不住烈火的焚燒坍塌了下來。 如果陳泰文的動作稍微晚上幾秒鐘,那么他跟宋澄勢必會被埋沒仔火海中。 “??!” 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陳泰文平時跟著李海洋練武的潛力被充分調(diào)動起來,任由磚頭木框在自己身后不斷掉落,陳泰文抱著宋澄的雙手卻始終沒有松開半分,陳泰文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去醫(yī)院! 因為日本人的空襲,昆明城再次陷入了一片火海,道路阻塞,交通不通,路上到處都是哭喊聲,救援聲,政府的消防署顯得力不從心,更多的是大家自發(fā)的搶救行為。 沒有任何的交通設(shè)施幫助,陳泰文就這么抱著宋澄穿行在人海之中,任由奔跑的人流撞擊在身上,陳泰文的身軀始終保持著微微躬曲,保護(hù)著懷中的宋澄避免受到二次傷害。 突然間,陳泰文的額頭突然多了溫潤,宋澄從懷中掏出手帕,幫滿頭泥汗的陳泰文擦拭著額頭的汗液,一時間,潔白的絲帕被直接染黑,但愛干凈地宋澄卻絲毫沒有在乎,只是默默地幫陳泰文擦拭著。 “別擦了,臟。”看到宋澄那被自己汗液弄臟的白手帕,陳泰文咬著嘴唇說道。 宋澄卻微笑著搖搖頭,此時的宋澄竟然感覺不到任何傷口帶來的疼痛,對陳泰文說道:“不,在我看來,這塊手帕是最干凈的,我會一直留著?!?/br> 隨后,宋澄竟然將手帕揣進(jìn)胸口,貼身保存了起來。 這一路,陳泰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過來的,宋澄少說也有九十來斤,而倉庫距離醫(yī)院少說也有兩公里,陳泰文只知道,將宋澄送到醫(yī)院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開始渾身發(fā)抖,身上的汗水也一個勁的往外冒,直到這個時候,一陣鉆心的疼痛才從陳泰文的腳底下傳來。 “陳泰文,你的腳!” 宛瑜也跟在陳泰文身后跑進(jìn)了醫(yī)院,剛一進(jìn)醫(yī)院,宛瑜就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累癱了的陳泰文正躺坐在醫(yī)院大廳的椅子上,陳泰文的雙手仍舊保持著擁抱宋澄的姿勢,雙腳已然血rou模糊,兩只鞋子或許是因為混亂,直接被踩掉。 “去,去看看宋澄?!标愄┪目吹酵痂ぷ哌M(jìn)醫(yī)院,強(qiáng)行吞咽了一口唾沫后,指了指醫(yī)院手術(shù)室的方向。 宛瑜強(qiáng)忍著淚水跑進(jìn)了護(hù)士站,也不知道她對立面的人說了什么,立馬便有兩名護(hù)士甩開了手上的工作跑到了陳泰文身邊,直接將陳泰文架上了病床。 “宋澄應(yīng)該是被壓傷了腿,沒有生命危險的,你好好待著接受治療,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了?!蓖痂つ艘话蜒蹨I,對陳泰文交代幾句后便朝著手術(shù)室方向走去。 直到此時,陳泰文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在接受了護(hù)士的護(hù)理后,陳泰文心中才一陣后怕,醫(yī)生告訴陳泰文,其中一個傷口傷在了肌腱位置,傷口再深一公分,他后腳跟的肌腱就會被觸及,到時候陳泰文怕就成瘸子了。 對于這個結(jié)果,陳泰文雖然后怕,但卻沒有任何后悔,因為如果他再遲來十多分鐘,醫(yī)院就會呈爆滿的態(tài)勢,這個時候的他也顧不上仁義君子,自己先來,就必須要宋澄先接受治療。 “陳泰文,吃飯了?!本驮陉愄┪倪€在為宋澄的傷勢感到擔(dān)憂的時候,宛瑜手中提著一個飯盒直接走到了陳泰文的病床前,將食盒放下后,宛瑜又對陳泰文說道:“葉老師本來是要來的,但是他要負(fù)責(zé)照顧那四個安舍的小朋友,還要安排安舍死難者的后事,所以暫時就不來了?!?/br> 說這話的時候,宛瑜的情緒有些低落,平時在安舍,除了陳泰文他們幾個人之外,宛瑜算是去得最多的,她跟小孩子們之間也建立起了較深的感情,沒事的時候還會去充當(dāng)老師,教孩子們讀書識字。 現(xiàn)在,一場空襲,十個孩子死了六個,讓宛瑜內(nèi)心悲憤不已,這個結(jié)果陳泰文已經(jīng)有了預(yù)料,但是他從逃生出來之后又去救宋澄,然后抱著宋澄跑了幾公里,自己也受傷不輕,因此幾乎沒空想起這件事。 此時自己躺在病床上,宛瑜說起來這件事的時候,陳泰文感覺自己的內(nèi)心仿佛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臉色也瞬間煞白起來,嘴唇緊緊地咬合在一起。 “該死的日本鬼子!總要千刀萬剮!”陳泰文雙拳緊握,重重地在床上錘擊著,當(dāng)初他和李海洋在甄柳手中接過這群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后就對甄柳保證過,一定讓這群飽受折磨的孩子們健康快樂的成長。 現(xiàn)在呢?六個孩子在他眼前被炸死,此時陳泰文最恨的就是自己,自己為什么要讓這群孩子來參加演出,自己和宋澄組織這場演出真的對么? “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們??!”陳泰文終于忍受不住,雙手敲擊著病床痛哭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陳泰文內(nèi)心憤恨不已,不斷地用手錘擊著自己的胸口,仿佛這樣,才能讓自己內(nèi)心好受一些。 宛瑜見到狀若瘋狂的陳泰文,知道是自己的表現(xiàn)影響到了他,如果說這里誰跟孩子們最親的話,那絕對要屬陳泰文,李海洋和陳泰文一起照顧孩子們,但是李海洋選擇了應(yīng)征入伍加入航空隊打鬼子,帶小孩的任務(wù)就交給了陳泰文和宋澄,無論是從相處時間,還是從跟孩子們的感情來講,陳泰文都是最長最深的。 看到陳泰文不能自已,宛瑜一把朝著陳泰文身上撲去,使勁地抓住了陳泰文的胳膊,大聲沖著陳泰文喊道:“陳泰文,你醒醒!殺死他們的劊子手是日本鬼子不是你!如果你是個男人,就去給他們報仇!別這樣自暴自棄好不好!” 宛瑜也是情急,但不想這句話卻讓陳泰文冷靜了下來,陳泰文的眼中先是茫然,然后便是精芒四射。 “不錯,是鬼子,是可惡的小鬼子,他們殺我同胞,毀我學(xué)業(yè),讓孩子們流離失所,一切都是小鬼子,報仇,孩子們,等著我,等著我為你們報仇!” 陳泰文似乎想通了什么,口中開始不斷喃喃自語,甚至連飯都沒有吃,就這么安安靜靜地躺在了床上,宛瑜看在眼中急在心里,突然眼中一亮,快速地朝著門外跑去。 兩個小時后,還在閉目沉思的陳泰文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嘴唇一涼,隨后自己的嘴巴被撬開了來,一股飯菜的香味立馬從自己的味蕾炸開。 陳泰文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右腿打著繃帶的宋澄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自己身邊,兩張病床被拼在了一起,宋澄和陳泰文就這么肩并著肩躺著,喂陳泰文吃飯的正是宋澄。 “醒了?在想什么呢這么入迷,難道你還讓我這個半殘廢來給你個大男人喂飯么?”宋澄沖著陳泰文眨眨眼,一臉潮紅地看著陳泰文。 陳泰文睜眼看了看宋澄,又看了看站在旁邊一直捂著嘴強(qiáng)忍笑意的宛瑜,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你什么時候來的,好些了么?” “剛來不久,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這么大動靜都聽不見。”宋澄沖著陳泰文嘟嘟嘴,樣子煞是好看。 不等陳泰文說話,一邊的宛瑜則是用手閃了閃自己的臉頰,一邊眼睛朝天,一邊朝著門外走去,口中嘀嘀咕咕念叨道:“哎呀,趕緊走趕緊走,這打情罵俏地可受不了?!?/br> “死丫頭你給我站??!”宋澄被宛瑜這一陣取笑,頓時俏臉臊的通紅,但是宛瑜卻是捂著嘴咯咯咯地笑了,直接走出了門外。 病房內(nèi)只剩下陳泰文和宋澄,雖然陳泰文也跟宋澄二人在安舍獨處過,但好歹安舍還住著十個小孩子,但是現(xiàn)在,整個病房當(dāng)中只剩下陳泰文和宋澄,這讓氣氛稍微有些異樣。 一時間,二人頓時陷入了沉默,為了掩飾尷尬,陳泰文抓著晚飯一個勁地吃了起來,只是光吃飯不吃菜,還是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激動。 “泰文,謝謝你。”終于,宋澄率先打破了沉默。 這一句謝謝是宋澄必須要說的,畢竟陳泰文拼著性命將她救了出來,在陳泰文沖進(jìn)火場的那一刻,宋澄覺得那個時候的陳泰文是多么的勇敢,在被陳泰文擁入懷中后,宋澄第一次感覺到,躺在這個男人的懷里,自己是那么的安心。 “啊,哦,沒什么,如果不救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陳泰文口中包裹著米飯,但說話的時候顯然沒有經(jīng)過大腦,直接將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