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一張床。

    夜琉璃僵在那里，不知該不該上床。

    他知道，向勇心目中，他是個男孩子，所以沒有任何避忌。

    可自從10歲以后，他從沒把自己看做是男孩子。

    他感到臉上在發(fā)燒。

    “怎么了？”向勇的聲音傳來。

    “我……”夜琉璃囁嚅著說，“我還是打地鋪吧?！?/br>
    “你有沒有腳臭？”

    “??？”

    “腳臭，你有沒有腳臭？”

    “沒有，沒有！”

    “那還不快上來！我們一人睡一頭！”向勇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不耐煩。

    夜琉璃如夢初醒，飛快地把勁弩、弩箭囊、身上七零八碎的東西取出放在地板上，躡手躡腳地上床，和衣而睡。

    他感到被子里有另一個人的熱度，向勇就像個大火爐，一直在散發(fā)著熱量。

    旅館的被褥氣味很難聞，樓下的喧嘩吵鬧聲，聲聲入耳，但夜琉璃的關(guān)注點不在這上面。

    他能聽到黑夜里自己的心跳聲。

    （心跳聲會不會太大了？會不會被隊長聽見？他會有什么想法？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個變~~態(tài)？）

    （不行了，呼吸好困難?。?/br>
    夜琉璃越來越慌亂，只覺一顆心劇烈地?fù)渫▉y跳，要跳出胸腔似的。

    但向勇始終沒吭聲。

    夜琉璃一動都不敢動，仔細(xì)聽了幾分鐘，床的另一頭，向勇的呼吸均勻悠長，似乎已經(jīng)熟睡。

    他這才放下滿腔的心思，能重新順暢地呼吸。

    這時他才開始懊惱。

    （明明一直期望能和他單獨相處，為什么現(xiàn)在終于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卻不懂得好好把握呢?。?/br>
    他想起了初至主神空間的那一天。

    當(dāng)時他也是心情忐忑，只是把自己的膽怯埋在面具底下，不讓人看見。

    然后他看到了向勇。

    只一眼，他就確定，向勇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就像叢林中的野獸，對危險、對安全，都有種玄之又玄的感應(yīng)。

    在他的感應(yīng)中，向勇是個偉岸的大丈夫，只要跟在向勇身邊，不管多困難的局面都能安然度過。

    第一次的任務(wù)世界，再一次證明了他直覺的正確性。

    指揮若定，巧妙布局，最后發(fā)出致命一擊，向勇帶領(lǐng)他們圓滿地完成了任務(wù)。

    到這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向勇越發(fā)佩服，也越發(fā)依賴。

    而在特訓(xùn)的時候，向勇那一劍橫壓的姿態(tài)，更是在他心中留下刻骨的印象。

    在他心里，向勇就是完美的化身。

    講真，雖然從第一次見面時起，只要向勇看他一眼，他就會臉紅。

    但那并不是他懷著什么齷齪念頭。

    僅僅是因為向勇太帥了，太耀眼了，讓他感到自己融化了。

    （這個世界終究不會接納我這樣的人。）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也沒有人會愛我。）

    （我只是路邊的一株含羞草，無人看見我，我也看不見任何人。直到我看見他，他也看見我。）

    （直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追隨他。他的眼中總是滿懷心事。他的笑容中總是帶著憂愁。他肯定有許多想要去實現(xiàn)的理想，他肯定有許多想要改變的現(xiàn)狀。）

    （所以我只要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度過一個又一個的任務(wù)，看他慢慢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最好我自己也能變強，以后才能幫上他。）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索取。）

    （滿天的神佛啊，滿足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心愿吧。）

    ……

    次日。

    夜琉璃醒來時，發(fā)現(xiàn)向勇已不在房間。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入睡的，總之翻來覆去了大半晚。

    拾起地上的物品，他推開門，差點和向勇撞個滿懷。

    其實那一剎那，夜琉璃鬼使神差地是想撞上去的，但向勇靈活地躲開了。

    “起來了？快點準(zhǔn)備好，我們要去王教授的房子和李秀梅匯合。”向勇淡淡地說。

    夜琉璃乖巧地應(yīng)下，低頭跟在向勇身后。

    走廊里，黎志平、范曉月和陳北玄都已整裝待發(fā)。

    范曉月正在小聲埋怨著陳北玄什么，陳北玄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

    旅館大堂里杯盤狼藉，好幾張桌子上有醉漢撲著呼呼大睡，空氣中彌漫著酒臭。

    五人徑直走出，來到大街上。

    “果然是晴天。昨晚看著滿天星星，就知道會是晴天?！标惐毙榫w突然好轉(zhuǎn)，笑嘻嘻地看著范曉月。

    夜琉璃看著晴朗無云的天空，也覺得心情舒暢。

    大街上，人潮川流不息，造型古怪的蒸汽汽車發(fā)出巨大的噪音緩緩駛過，長角的馬拉著車來來去去。

    四周的店鋪都開門了，視線可及有藥鋪，小百貨商店，五金店，早點鋪子，成衣店，裁縫店……

    讓人意識到，這是一條繁華的街道。

    向勇本想叫一輛馬車，但發(fā)現(xiàn)他招手后根本沒有馬車停下?；蛟S是叫車的方式不對？

    然而這里也沒有網(wǎng)約車可叫。

    最終五個人只得步行前往王劍龍的房子。

    幸好路程并不遠(yuǎn)，這里的3里路，大致相當(dāng)于地球上的2公里。

    他們現(xiàn)在都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2公里走下來還不帶喘氣的。

    那輛繪有火槍、彎刀紋章的馬車已經(jīng)靜靜地停在王劍龍的屋外。

    留著兩撇漂亮胡須的中年大叔神色不善地注視著他們走近，向勇對他笑了笑，他冷哼一聲移開視線。

    李秀梅的聲音從馬車?yán)飩鞒?，帶著點無奈“你還說你和別的江湖人不一樣，我看你是比他們更過分吧！隨隨便便就削斷別人的手指。你下次是不是還準(zhǔn)備當(dāng)街殺人？”

    她推開車門走出，刷得亮如明鏡的靴子踩在泥濘未干的路上，短短的秀發(fā)被壓在帽檐下，一雙眼睛兇巴巴地盯著向勇。

    “怪我咯，”向勇輕描淡寫地說，“我不過是給他點小教訓(xùn)，這樣以后他就不會隨便把自己灌醉，然后惹上不該惹的人，糊涂丟掉性命?！?/br>
    李秀梅氣得腮幫子鼓鼓的，瞪了向勇半晌，沒說話，徑直向王劍龍的屋子走去。

    向勇等人跟上。

    再次撕開封條，步入房屋。

    雖然是白天，屋子里仍然顯得陰暗、鬼氣森森。

    “快點！”李秀梅發(fā)泄似的大聲說，“要是沒找到線索，我要你好看！”

    向勇微微一笑“別急，我的直覺告訴我，線索會有的。耐心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