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暗巷中，女子的臉隱在白色帽兜下的陰影里，只能看到一個白皙纖細(xì)的下巴。

    “為什么跟蹤我？”女子的聲音清冽，語氣平淡，仿佛她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你知道為什么，姐妹，來吧，跟我回去。”中年男子微笑著向女子伸出手，無名指上的結(jié)婚戒指閃著銀色的冷光。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女子無視男子伸出的手，繼續(xù)問道。

    “說實話，并不太容易，我猜是從你救治那個因為跌倒而戳瞎眼睛的愚蠢小女孩開始？”中年男子輕笑了一聲，“善良的你忍不住使用了神力，而神力總會留下痕跡的。”

    女子默然，片刻后緩緩地道：“她只有八歲?！?/br>
    “是啊是啊，多可憐啊。”中年男子溫和地附和著，“人類這種生物就是這么脆弱，一場小小的流感就能奪取成千上萬人的生命，他們當(dāng)然需要被拯救，但不是以這種方式，你懂的，結(jié)局早就寫在經(jīng)書里，我們都在等著那一天?！?/br>
    女子冷冷地看著他：“你是說用瘟疫，戰(zhàn)爭，饑荒和死亡去拯救嗎？”

    “四騎士只是結(jié)果，而非原因，不過我們現(xiàn)在不需要討論這個?！敝心昴凶訙匚臓栄诺匦χ?，緩緩地靠近女子，語氣溫和，“實體化藏匿在人類中間，一定很辛苦吧？在人間界維持實體是很消耗能量的，姐妹，這里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跟我回去?！?/br>
    “所以你紆尊降貴地選了個皮囊，就是為了帶我回去？”女子冷笑了一聲，后退了一步，“你追了我好幾天，你該怎么向這具身體的妻子解釋？解釋你為什么失蹤了幾天，解釋你身上那些骯臟的香水味，還有身上的抓痕？”

    “解釋？為什么要解釋？”男子緩緩地摸了摸脖頸上的三道紅印，微笑道，“太久沒來人間界，我?guī)缀跤行┎涣?xí)慣了，上一次使用人類身體還是一千年前，那時的女人可沒有現(xiàn)在夠味?！?/br>
    他盯著女子，繼續(xù)微笑靠近：“何況這正是這具身體想要的，不是嗎？他早就厭惡透了他那個乏味的老婆，初期的愛情已經(jīng)被時間磨滅，幾個月一次的例行公事般的夫妻生活，根本安撫不了這具精力旺盛的身體。你不知道他是怎樣在心里祈禱能有一場艷遇，你瞧，我滿足了他，我給了他他一心想求的東西，即便他連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你只給了他惡心的疾病和破碎的婚姻?！迸悠届o的聲音中終于流露出一絲厭惡，“你在利用這具身體的脆弱，只為了能更好地控制他。”

    “那又如何？”男子終于走到了女子的近前，近得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她，他的神態(tài)更輕松了，也越發(fā)有了談話的興致。

    “這具身體很虔誠，他的妻子也是。等我離開后，他什么都不會記得，但是他會感到感召的狂喜。這就是人類，這就是他們祈求的，沒有人逼他們不是嗎？酒吧里的那個女人是他自己選的，我只是，人類管那叫什么來著？哦對了，勇氣，你瞧，我只是給了他一點(diǎn)點(diǎn)勇氣。至于后果如何，我何必關(guān)心？姐妹，不要浪費(fèi)時間，到我這兒來，跟我回去?！?/br>
    “還有誰知道我？你找到了我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女子仰起頭，看著中年男子，帽兜滑了下去，露出那張美麗而嫻靜的臉來，黑色柔順的長發(fā)從她的肩上傾瀉下來，她看上去沒有任何反抗的念頭，中年男子確實也是這么以為的，他笑得更加和善。

    “告訴誰？這是我的功勞不是嗎？姐妹，你的問題太多了，你在浪費(fèi)時間，這具身體的惡臭讓我惡心，讓我們回去我們該去的地方，嗯？”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女子平靜地問，“麥克是不是也來到了人間？他來做什么？”

    中年男子微微聳肩：“那不是我這個級別能過問的，不過，我倒是聽說上面在尋找一個很重要的人?！?/br>
    “尋找誰？”

    “姐妹，我勸你還是關(guān)心一下你自己吧?！敝心昴凶幽樕细∑鹨唤z不耐，他伸手向女子抓來。

    女子卻閃電般地后退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中年男子笑了：“何必呢？姐妹，你耗費(fèi)了太多的能量維持實體化，你根本無力反抗我，我不想傷害你，但是你必須回去接受懲罰。雷霆或者炎火，我等不及你來告訴我，哪種更好受一些?！?/br>
    “別叫我姐妹?！迸永湫α艘幌?，右手緩緩平伸，一柄裹著金光，刀刃呈棱錐狀的短劍出現(xiàn)在她的手中。

    “什么？”中年男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詫異和驚恐，“怎么可能？”

    “我不能讓你回去。”女子平靜地道，“所以，你只能去死?！?/br>
    “你竟然偷了......”男子的話沒來得及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跑。女子冷冷地追了上去。

    暗巷的出口是一家酒吧的后街，這里通常沒有什么車輛，但是今天就恰恰有了一輛，一輛黑色摩托車正加速沖過路口?；艁y逃竄的中年男子來不及躲閃，他也不用躲閃，摩托車只能傷害這具身體，他也許可以因之得到更多的幾秒，逃離那個可怕的女人。

    然而女子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出現(xiàn)在中年男子身邊，抓住他的肩將之從車輪前扯了回來。

    摩托車發(fā)出刺耳的剎車聲，停在幾十米外，車上的騎士穿著黑色的皮衣，戴著頭盔，向這里看來。

    女子感到胳膊一痛，她不及回頭，手中短劍迅速一揮，甩開了中年男子。再抬頭看去時，黑衣摩托騎士已經(jīng)不見了。

    “你已經(jīng)被標(biāo)記了?！敝心昴凶游孀〔鳖i，踉蹌著后退，銀色的能量從指縫間流淌下來，像泄漏的水銀。暗巷的深處是一個死胡同，他無路可退。

    他慌亂地拍打了幾下墻壁，墻壁堅實而冰冷，他使不出神力，那柄該死的劍讓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絕望地轉(zhuǎn)身緊貼在墻上，死死地盯著逼近的女人。銀色的液體不斷地從創(chuàng)口涌出，在他的腳邊積成一灘散發(fā)著熒光的水洼，像是化工廠的某種滲漏溶液。